他举起茶壶,倒了杯茶,又笑道:
“寒夜客来,只得以茶作酒了。”
伊风两眼发怔,他虽是机变百出,也猜不出这持剑之人是何来路。而且这人对自己忽而讥讽,忽而又谦恭有礼起来;伊风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对他如何态度,是相应不理呢?还是不顾而去?加或就客客气气地坐下来,和这奇人做个朋友。
他心中正自犹疑不决:那伏虎金刚却气吼吼地冲过来,大声说道:
“你别看他脸子白,他心可没有我阮大成好。我阮大成为你吃尽了苦:现在又被你削下两只耳朵,难道你一点也不可怜我吗?”
伊风闻言又大愕,不知道这阮大成是否变成了疯子,这种捻酸吃醋的话,怎会用在此时此刻?他是实在有些迷惘了!
持剑的那人,耳根却像是红了一下,突地将剑身一抖,又溜起了一道青蓝色的光华,喝道:
“阮老大!你可得放清楚些!你一天到晚跟着我,我若不看你是条汉子,早就砍下你的脑袋了,你还噜嗦什么?何况你耳朵被削,是你心甘情愿,还哀求着我,我才动手的,难道又怪得了谁?”
伊风听了这些话,越来越糊涂。
那阮大成却哭丧着脸,像是死了爸爸似的,站在那里。脸的两边本来长着耳朵的地方,不停地往下滴着血。伊风看着他这幅样子,既像可笑,亦复可怜,可却也有些奇怪。心中不禁暗暗忖道:
“这伏虎金刚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如今却怎地变成了如此模样?”
他望了那持剑之人一眼,又接着忖道:
“若此人是个女的,那阮大成还可说是单恋成疾。但此人从头到脚,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身上有一丝女人的样子呀!”
江湖上女扮男装之人,比比皆是,伊风见得多了;无论是谁,扮成男装后,总脱不了那种女人气息,伊风可算见得多了。
此刻这持剑之人,虽然白静文秀,但嘴上的短髭,根根见肉,这是任何女子也化装不来的。因为贴上去的假须,和从皮肉中生出的,外行人虽难以分辨,但像伊风这种江湖老手,却一望而知。
一瞬之间,他又觉得对阮大成非常同情,也有些怜悯。
因为阮大成仍然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那么个响当当的汉子,如今竟落到这种地步,这几乎是令人无法相信的事!
那持剑之入微微一笑,又道:
“阁下一言不发,难道是小弟高攀不上吗?”
语音落到“吗”字上,已变得非常冷漠。
伊风微怔了一下,连声道:
“那里!那里!”
举头一望,已有日光斜斜从窗中照进来。
他无意识地走到窗前,窗外是个非常精致的园子。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处身之所,是一家大户人家后院中的两间精舍。
于是他对这持剑之人的身分,更起了极大的好奇心,转身道:
“小弟伊风,只是江湖上的一名小卒,承蒙阁下不耻下交,实在惶恐得很……”
他本想问人家的姓名身分,又不便出口。
那持剑之人又一笑,道:
“以阁下的这种身手,若说是江湖上的一名小卒,那阁下未免太谦了吧?”
他也缓缓踱到窗前。伊风才发觉他身材不高,只齐自己的鼻下,心中动了动,却听他又笑着说道:
“小弟萧南,才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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