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俞老断然否定了我这猜测,“当时负责指挥的蒋凌峰是我的老同学,他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
看来并非技术问题又非人员疏忽,我只好不言语了。
“存疑”也是新闻中一个重要部分,把可以解释的东西写成难以解释,引起读者兴趣,是记者的必修课。有了“专家感到疑惑”作后盾,我何乐而不存疑?
剩下俞老一个人喃喃自语,“你说水底能有什么东西,把那么大的铁牛盖得严严实实,一丝fèng隙都没有,连金属探测仪的信号都完全阻断?你说这滔滔江水在十年里,能把六万斤的铁家伙挪动多远?五米?十米?二十米?……”
我第一次看到潜水的人出来,才知道一套潜水装备有多重。
潜水者一举一动都很老练,但面相不太机敏,也许因为摘了头盔脑到看起来很小。他向俞老报告情况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旁边听着,从他的语气里倒是听得到预想中的兴奋。
“是啊,肯定是,有那么大。铁家伙看得很清楚么……只是怪了,一点泥巴都没有,就那么赤裸裸的,水底下都看得到反光……”
我速记的功夫一流,这几乎是原话,同时我也注意到俞老的表情开头就一点都不兴奋,相当沉静,甚至称得上严峻,也许因为“确实是铁牛”早在它的意料之中,算不上一个好消息,而等到听到“没有泥沙覆盖”的时候他的眉头越皱越厉害,几乎使用看外星人的眼光在看潜水员,可怜那老兄自己完全没感觉。
当时我就窃喜,看来这次选择的报道方向是正确的,如果能将“铁牛重现”的种种异状做得绘声绘色,应该是远比岁修本身精彩的报道。
抓人的新闻未必需要明确的结论,悬而未决的感觉比盖棺论定更好,但是如果一些所谓的疑点早有明确的解释,却大惊小怪地大肆渲染,这种哗众取宠的风格我还是很反感的。我的原则是,在尽量搞清事实的基础上罗列疑点,用平静的口吻。(其实这样更容易引起好奇,所以说抓眼球也有格调之分。)
在我的笔记本上,当时就留存着这样的段落:
1992年勘察时的范围,包括现在的地方,甚至还要向外延展出许多,根据这几年的水文情况,铁牛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1992年没有发现铁牛有三种原因:
一是铁牛不在勘察范围内,十二年来某些不知名的水文异动让它现在到了这里;
二是1992年时铁牛陷在河里太深,探测仪探不到,但那时使用的探测仪虽然不能和地质勘探时用来探测地下矿藏的探测仪相比,可就算铁牛在河底二十米深的话,也会被探出来,别说铁牛的埋藏深度不可能超过二十米,就算超过了二十米,这十二年竟让它从二十米以下冒了出来,也是难以解释的奇迹;
第三个理由虽然可能性也不高,但和前两个理由相比,要可信得多,就是那一次探测器出了故障。
从战术上来说,所谓“第三个理由”纯粹是瞎掰。加上它不过是为了让读者对前两个理由的合理性视而不见,从而把思路转到想入非非的状态里去——“可信得多”的理由也这么牵强,可见其他理由更站不住脚,真正的原因一定是……
所以说最好不了的病就是职业病,我当时考虑的就是这些小把戏,只想着世上哪有那么多狗屁怪事,尽管我老是撞邪,但概率也不该这么高。
后来的事实给我一个教训:永远不要觉得这世上有什么神秘力量罩着自己,不管它叫做神还是概率论。
这一天的白昼真的是特别长,对于一个记者来说简直显得像两个白昼那么长。壮观的合拢仪式早就不是我要关心的重点了,表上的时间不过是十一点,回头想想我送林翠到医院不过是九点半,平时我这时候还没吃早饭,简直是疯了。如果按照我的作息,一起床就能赶上发现铁牛,整个“上午”就能专心报道发现铁牛。
11:25分,仅仅在截流开工的40分钟后,都江堰灌区内江段合拢成功。
水流渐渐低落下去,预期中的铁牛就要在河床上出现了。
这段时间不但我,而且俞老显得很紧张焦急。大概是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故意扯开了话题。
“小翠那边,不会有什么事吧?”
“没事,我留了部手机给她,有事她会打电话的。”
“号码多少?我打个电话问问她情况。”
“用我的手机打好了。”
“好,”俞老接过手机,“顺便告诉她铁牛马上要捞上来了。”
俞老用别人的手机很是节约,我低头才不过写下两行字,也就一分钟多一点的功夫,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好好好,我不和你争,你先好好静养……好吧,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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