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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中午时分，金人送来了馄饨、汤饼、炊饼之类面食。汤饼就是面条或面片汤之类。宋钦宗和三名宰执心事重重，只能勉强吃一点。倒是年轻力壮的小宦官和从吏，一路辛苦，狼吞虎咽般地进食。整个下午和晚上，金人除了安排晚膳外，对宋钦宗一行不理不睬。这使宋钦宗等人格外忧疑。

第二天是十二月初一，萧庆上午进入斋宫，他不再行礼，只是传话说：&ldo;国相元帅、皇子元帅有令，南朝皇帝到此，先须进献降表称臣，然後方可议事通和。&rdo;他说完话，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径自出屋。何樐等三名宰执都气得脸色铁青，陈过庭责怪何樐说：&ldo;都道来不得，尔说来得，虏人奸诈，横生枝节，增此一重羞辱！&rdo;

宋钦宗却说：&ldo;朕既来此，便决计忍辱负重，故特命孙觌同来。你们且与写降表，事已至此，当卑辞尽礼，勿计空言。&rdo;孙傅说：&ldo;陛下，臣以宗社之耻太甚，不敢奉诏！&rdo;陈过庭也说：&ldo;臣不敢奉诏！&rdo;孙觌一脸尴尬，说：&ldo;微臣若勉从圣命，便成大宋底罪人！&rdo;宋钦宗说：&ldo;你须与草表！&rdo;其实，孙觌也与皇帝同样急於回城。不一会儿，一份骈四俪六的降表就已起草完毕。宋钦宗又拉着何樐一同审改。降表说：&ldo;臣桓言：伏以大兵登城，出郊谢罪者。长驱万里，远勤问罪之师；全庇一宗，仰戴隆宽之德。感深念咎，俯极危衷。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猥以眇躬，奉承大统。懵不更事，济以学非，昧於知人，动成过举。重烦元帅，来攻陋邦。三重之城，已失藩篱之守；九庙之祀，几为灰烬之馀。不图深仁，曲假残息。兹盖伏遇伯大金皇帝乾坤之德甚溥，日月之照无私。不怒之威，既追踪於汤、武；好生之德，且俪美於唐、虞。勿念一夫之辜，特全万人命，宇宙载肃，宗社获安。文轨既同，永托保存之惠；云天在望，徒深向往之诚。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臣桓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rdo;

下午，萧庆前来取表。在宋钦宗期望用最卑辱的言词，使&ldo;宗社&rdo;得以&ldo;获安&rdo;的同时，金朝的元帅们却进行着决定其命运的讨论。完颜粘罕说：&ldo;我观南朝皇帝虽来求和，日後终生患害，不如废了赵氏，另立他人。&rdo;完颜斡离不说：&ldo;此意甚好，然而须禀报郎主，待郎主定夺。&rdo;完颜粘罕自恃功高权重，实际上根本没有把金太宗放在眼里，他的提议原先并不想通过金太宗，而完颜斡离不却在维护叔父的权威。其他人都无异议，於是，以六名元帅名义的废立赵宋的上奏，马上派人飞骑传送遥远的金廷。

接着，完颜谷神又说：&ldo;赵氏少主既已来此，可将他拘囚斋宫，再将赵氏血属搜捉，以防另立皇帝。&rdo;完颜粘罕笑着说：&ldo;一网打尽，甚好！甚好！&rdo;完颜斡离不也表示同意，而完颜挞懒却坚决反对，说：&ldo;赵氏在城中尚有兵有马，若拘囚少主，城中兵马必抵死拒战。不如且放他回去，然後缓缓底用计。&rdo;在他的劝说下，完颜粘罕、完颜斡离不和完颜谷神都表示同意，完颜阇母和耶律余睹自然更无话说。

萧庆取来降表，金朝的六名元帅中，除了完颜谷神和耶律余睹外，都全然不通汉文。他们只能叫来汉儿刘彦宗等人，为他们推敲文字。一纸降表，竟往返修改了五次。何樐忍无可忍，拒绝参加修改，最後只剩下宋钦宗和孙觌两人耐心地增删。在寒冬时节，宋钦宗竟满头大汗，邵成章实在看不下去，便举袖为皇帝擦汗，又用几张纸，权当扇子，为皇帝散热。最後的降表取消了称金太宗为&ldo;伯&rdo;，只称&ldo;臣桓&rdo;和&ldo;皇帝陛下&rdo;，大量增加了认罪的事实，而仍然提出了&ldo;庶以保全弊宋不绝之序&rdo;的哀祈。

待降表通过以後，宋钦宗方擦了汗，对孙觌说：&ldo;朕急欲归，非卿平日娴习四六文字，安能速就！&rdo;四六文字就是指上述骈体文。何樐等三人都脸色铁板，不发一言。唯独邵成章却用哭声说：&ldo;只求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垂怜於官家！&rdo;

十二月二日，在金军大寨，举行了宋钦宗奉献降表的仪式。宋钦宗骑着赤玉骝，来到金军寨前，金军铁骑排列门前，二百面黑旗背风招展，鼓角齐鸣，完颜粘罕和完颜斡离不在门口迎候，宋钦宗下马，与金帅互行揖礼。阴暗的天空又突然飘降大雪，宋钦宗当即双手捧表，呈送完颜粘罕。两名元帅领宋钦宗入寨，来到空地的一个香案前，宋钦宗就在香案前的雪地北向下跪，完颜粘罕将降表交付高庆裔，高庆裔读完降表，宋钦宗连续叩头四次。在整个出降仪式中，宋钦宗的随从官员，除孙觌以外，都歔欷流泪不止。

接着，双方又在斋宫会谈，金朝的六位元帅都显得和气，一定要请宋钦宗坐主位，自己坐客位，而宋方的三位宰执和金方的高庆裔、萧庆坐次更低。会谈仍由高庆裔和萧庆翻译，宋钦宗说：&ldo;赵桓罪孽深重，远烦元帅汗马之劳，如今已成牵羊之礼，敬请元帅早日退兵，我愿献世藏珍宝，并送国相宫中女乐一队。&rdo;完颜粘罕笑呵呵地说：&ldo;城中一人一物，一珍一宝，无非我囊中之物，何须相赠！皇帝且归，听候自家们底旨意！&rdo;高庆裔正待翻译，却被完颜挞懒截住，说：&ldo;此话不须传译，只说国相元帅感谢皇帝盛情。&rdo;於是，高庆裔又按完颜挞懒的意思传话。宋朝方面当然听不懂他们的女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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