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同意就行,没意见。”苏丽笙接过合同,夸赞道,“小寒你真细心,给赖总签字的地方都粘上标记了。”
“应该的。”印寒说,他站起身,拎起电脑包,“我走了,下下周见。”
“拜拜。”苏丽笙挥手。
没人会深想印寒那句“差不多了”具体指什么,就像没人在意雾哀略微上升的成本与波动下降的收入,渐成规模的抄袭群体,以及赖祥云越换越高档的手表和跑车。时间像一辆疾驰的列车,即使所有人竭力维持原样,却也不在原地。
雾哀,早已不是创业初期的雾哀了。
“我把海雾卖给了darlene。”这是明月锋见到印寒所说的第一句话,“后续我会待在国内,陪陪你和叔叔阿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墨绿的丝绒盒子,打开,盒子中央坐着一块碧蓝表盘的百达翡丽,“送给你的。”
“对不起。”明月锋说,“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疯狂地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苦笑,“我想留住爸妈的痕迹,想向世界证明,我继承了他们的优秀。”
“但站在t台上的那一天,我感觉很没意思。”明月锋拿起手表,戴在印寒的手腕上,“不过是一场自顾自的狂欢,证明给谁看呢。”
“我只是在延续我小时候不断攒钱的惯性罢了。”明月锋说,“于是我卖掉了海雾,给自己放个长假。”
“谢谢。”印寒右手握住左手手腕上昂贵的机械表,眼瞳沉沉,“那你还要雾哀吗?”
“我这时候回国,赖祥云不大高兴。”明月锋说,“他以为我会在国外待一辈子。”他拉着印寒走出机场,“剩下的事情我还没想好,先度假再说。”
自明月锋开始创业,到现在身心倦怠,七年时间,两人没有坐下来推心置腹地聊天。明月锋忙忙碌碌,一刻不停歇地向上爬,赚钱成了唯一的人生目标,回首发现,钱没赚多少,挚友只剩下一个,不禁令人唏嘘。印寒则在漫长的孤独与等待中,藏匿于天性的阴暗放大,私心如藤蔓疯长,在明月锋不知道的角落,潜移默化地影响命运的走向。
夏威夷的阳光大好,金黄的沙滩、无垠的大海、湛蓝的天空、洁白的飞鸟,不负天堂岛的盛名。明月锋穿了条花哨的大短裤,肩头搭一条毛巾,吊儿郎当地走近沙滩浴场,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吸溜一口鸡尾酒:“舒服——”
印寒皮肤冷白,穿了一条素白的泳裤,盘腿坐在躺椅上抹防晒霜,蓬松的卷发垂下额角,显出几分柔和安静。
“我记得我小时候说,等赚钱了,带你去环游世界。”明月锋说,“你第一个国家想去哪?”
印寒思考半晌,慢腾腾地把防晒霜抹匀小腿,拽着明月锋的脚腕要给他涂。
“哎哎哎我不用。”明月锋下意识抽出腿,却被印寒抓得死紧,迫不得已抹了一小片乳白的霜液。
“莫斯科。”印寒说,燥热的指腹揉过温凉的皮肤,耳尖热烫,却忍不住抚摸更多。
“要去俄罗斯啊……咱们最好夏天去,冬天太冷了。”明月锋拍掉印寒愈发过分的手,“摸什么摸,我有的你都有。”
“不一样。”印寒小声反驳。
“哪儿不一样了,摸出火气你解决啊。”明月锋嘴上花花,脖颈红了一片,撇过头佯装忙碌,拿起手机翻阅许久不看的微信工作群。
印寒合上防晒霜的盖子,靠着椅背喝一口冰凉的莫吉托,说:“你对赖祥云怎么看?”
“他挺能赚钱的。”明月锋说。
“他已经在做贴牌了。”印寒语出惊人。
“嗯?”明月锋皱眉,撑起身子坐直,“他没跟我说啊。”
“今年年初,三个厂长陆续撤资,公司调用了一部分钱填补成本。”印寒说。
“我知道这事。”明月锋说。
“那三名厂长的股份,赖祥云开放给员工做内部购买。”印寒说,“自愿购入股份的员工有三名,品控主管陈岩,设计主管窦静桦和总经理助理苗蓓,他们的背景都与赖祥云沾亲带故。”
“你是说,赖祥云想和我抢公司?”明月锋思考,“我手里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剩下百分之二十出让融资,他再收拢也比不过我。”
“但他在公司里的话语权比你大多了。”印寒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窖井,盯着明月锋,话语中饱含警告,眼神却没有忧虑,他在评估雾哀对明月锋的重要性,“你回去,公司内部免不了争权夺利。”
“那就争。”明月锋漫不经心地喝一口鸡尾酒,“本就是我的公司,我拿回来有什么不对?”
印寒缓缓躺下,望着遮阳伞的伞骨纹路,闭上眼睛,眉头隆起,片刻舒展,如明月锋所说,什么都不想,一心享受夏威夷热烈的日光和金黄的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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