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朝顾景南作揖,“所谓奸诈之事,是阿云做得不好,顾景南,往前看,往前走吧,你我今生夫妻缘分已尽,从此山高路远,后会无期。”她直起劲松般的脊背,与燕云澈十指相扣紧密到严丝合缝并无多余空隙,便与未婚夫一道转身,背对着顾景南渐行渐远渐湮夜色去。“阿宁!”顾景南像是有人强行从心脏里抽出了一块血肉般的难受苦痛。他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急忙大喊。沈宁脚步顿住,却未回头。“你曾可有,真心,心悦过我?”沈宁回眸看来,“不重要了。”若真要说,定然是有的。顾景南不会不知道。只是,他难以接受,一段感情断得如此利落。譬如他,朝三暮四,喜爱这个,也放不下那个。至今为止,他既放不下沈宁,也会对蓝连枝魂牵梦绕,在此之前他总觉得人性如此,芸芸众生里又有几人能够始终如一,心随情动,哪人由己?顾景南跌倒在雪地,在无望的冬天,恨不得回到年少再来一次,可现实之残酷血淋漓,怎能给他重来的机会,失去便如破境难以重圆。沈宁也好,蓝连枝也罢。无人属于他。他在雪夜快要冻僵了身体,回到了黑水街,陋室屋。阴森幽暗的屋子。阴恻恻的母亲。还有一个阴晴不定的他。“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顾景南苦笑。“儿,儿啊。”顾蓉眼睛含着泪水。顾景南恍若失神,满面泪水,笑望着顾蓉。“母亲。”“阿宁真心实意待我,永安也对我好,终究是我不好。”他苦笑着,还是决定远离上京,永不回城。顾蓉撕心裂肺地疼,嗓子眼胀痛到说不出话。屋外霜雪浓,风刺骨,呜咽声如泣如诉如末日。大燕,苦皇权久矣……顾府外,长夜漫漫街深深。追风逐电百无聊赖地跟在沈宁二人的后侧。逐电一如既往的正经,刚毅冷峻是个好侍卫。追风走路倾斜不着调,时而困乏打哈欠,时而看月想嫦娥。前侧,大宗师又重新用手炉暖了下手,才继而握起沈宁的手。十指相扣,行于冬夜,大雪纷然落于鬓发间,似如白头到老。追风盯着自家尊上老半天,眼里尽是疑惑之色,皱着眉头深思了好一会儿,才疑惑不解地低声喃喃:“电啊,你说我们尊上,何必多此一举呢,直接把手炉给沈将军不就行了,这样不麻烦吗?”手炉冷了。用内力烘热手炉。然后再温暖自己的手到了一定程度,才去牵起沈将军的手。追风看得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想不通为何不直接把手炉给沈将军。逐电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望着一脸单纯和发自肺腑之迷惘提问的追风,遽然失语。“追风。”“嗷?”“我略懂面相,可帮你一算。”“哦!?面相如何?”“你这辈子,讨不到妻子,会孤独终老的。真的。”“?”追风一愣,而后张牙舞爪扑向逐电,嬉笑打闹不似成年人。沈宁回头看去,眸转华光有些许的诧然。“不要看。”燕云澈说。“……”沈宁疑惑。“不好看。”燕云澈一板一眼地说:“没我好看。”“。”沈宁的脸皮扯动抽了数下,看着吃味的燕云澈,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好,都没你好看,你最好看了。”沈宁哄小孩般。随后肉眼可见的是,哪怕银色面具遮挡了面孔,沈宁依旧能够感受到燕云澈的欣喜欢愉,眼角眉梢融了这一冬的凛寒,笑时比那月辉星辰还要惹眼,沈宁的一双眸子,仿佛能够洞悉这皮囊,看到那纯粹的灵魂和干净的内心。他本是纤尘不染谪仙人,是生在皇权的天之骄子。却行于血色长夜,受尽欺凌,于寒山之巅开出了桀骜的花儿。“阿宁。”“嗯?”“活着回来。”“好,你也是。”解开霜毒,活下去。他们这一对未婚夫妇,宛若是料峭悬崖刀尖起舞的薄命人儿。脑袋都在裤腰带上,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这世上千言万语的花俏祝福太多,彼此唯有活着二字能够道尽希冀和绵远于岁月的爱意。不曾轰轰烈烈。只愿相知相守。若人间有白头时,便白头。便早亡,便奈何桥多等些日子。……沈府,书斋——沈宁将和九皇子的对话尽数道出。此事干系到皇权,需要家人一道商榷。“当年诞下死胎的并非梅妃,而是如今的兰贵妃?”沈从武震惊了。这些年里,沈家不乏有尔虞我诈。人多了,难免是非多。都不是圣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恨贪嗔。又非修仙求道,凡人多是在尘俗里跌宕。但跟皇家的恩怨斗争纠葛相比,沈家那些,简直就是小打小闹。知晓真相,顿觉骇人听闻,深夜里无端有些惊悚,毛发在袖袍里寒意里蓦地竖起,两条膀子都是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梅妃冷宫食子之事,过于恐怖,乃大凶之兆,只有少数人知晓。”沈修白道:“没想到,这世上有人为了权利地位,竟能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胎儿分作盘中餐送到旁人口中去,高墙宫院,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沈从武皱眉:“圣上当真是个糊涂人,还拿梅妃泡酒锻仙药……”“有没有可能,圣上并不糊涂?”沈如是喝了口酒葫芦里的忘忧物,眸色沉沉,与夜同尘。沈从武不解地看向了沈如是。一侧的沈钰,面色郑重。“不糊涂?”沈从武百思不得其解。沈宁则道:“或许,他早就想拿梅妃泡酒了呢?兰贵妃只是揣测圣意,推波助澜罢了。”一个这样残忍的君主,诞下那样歹毒的太子,并不意外。霎时!沈从武浑身弥漫一股寒气,直指心口深处。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发憷地看着沈宁。“为……为何……”“梅妃,母亲是西域人,父亲是大燕人,听闻天生异香之体如凛冬雪中梅。此等人,泡出来的酒,自与寻常人不同。若不然的话,何至于十几载后,梅妃何至于还在酒里,便是因为无人代替。或许圣上当初明知真相,却是睁眼闭眼,因为他和兰贵妃各取所得罢了。”兰贵妃要后宫的荣华富贵。圣上要一药引。就只能心照不宣献祭了梅妃。沈从武只觉得自己脸色白了几分。沈宁垂下了眼睫。正因如此,九皇子才会崩溃绝望,才会要元和皇帝和兰贵妃都去死。燕长临是个聪明人,应当也是猜测了这一点。“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皇家人。”沈钰嗤了一声。沈宁看向了桌案前沧桑沉色的父亲。她将此事全盘道出,分析在父亲面前,就是为日后做打算。若她活着回到上京。若皇家赶尽杀绝。她想……推翻了这皇权。现下,还欠火候。皇权稳固,底蕴浑厚,不是说一两句话有点儿昂扬斗志就能推翻的。更何况,自古以来,君臣之道,君可以是昏君,但臣子必须是死忠才行,是千百年来世世代代灌输的理念,早已根深蒂固于每一代人,不是枝头雪,随手就能够拔除清理的。沈国山低垂着头久久不语。半晌,才道:“大燕,苦皇权久矣。”这吃人的王朝,要吃了天下寒民。人世疾苦,艰难险阻,兴亡都不会放过只想吃一口饱饭天冷多加一件衣的寻常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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