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双手掌心相向,在胸口虚抱成团,双目微暝。只见十一枚椎骨首尾相衔,环绕在他周身,仿佛一条散发微光的天河星带,缓缓旋转起来。
左景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中,觉得这些灰白色的椎骨似乎正在发生某些变化。但对他而言,这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意识,若要他用言语说出变化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他才依稀有所领悟,是液化。明明看上去仍是一块块固体,却又如水般柔和地流动着,骨节与骨节相互融合、变形,颜色也更加皎洁,由灰白变作了温润的玉白色。
仿佛一具躯体被注入灵魂,他感应到除了自己和阿墨之外,此处又出现了一个生灵,甚至听见白骨中传出了若有若无的轻叹之声。
阿墨长长地舒了口气,睁开双眼,右臂一抬,星带自动盘缠而上,仿佛是有神智的活物。
左景年恍惚以为一条白蛇缠在他臂上,定睛再看,分明是一条精致长鞭,色同白玉。
阿墨将长鞭递给他,&ldo;好了,你看看。&rdo;
左景年双手接过,仔细端详,见鞭身十一节,节节相扣,接fèng处浑然天成,节上弯钩倒刺丛生,对敌时一旦沾身,势必叫对方皮开肉绽,不死先去半条命,却是好险恶的兵器!
他轻轻摩挲着鞭身,依稀产生了种错觉,仿佛掌心下是一具美人娇躯,正在他的抚摸下慵懒低吟。他砰然心动,抬头极认真地对阿墨说:&ldo;它不仅仅是条鞭。&rdo;
阿墨点头:&ldo;此鞭有灵,莫要将它当普通武器使用,好好蕴养其中的器灵吧。来,让我看看你的鞭力。&rdo;
左景年运功吐劲,鞭梢在空中一抖。
随着一声轻而细的嘶鸣声响起,十步开外的一块千斤巨石竟从中开裂,fèng深近尺。
阿墨微微颔首,&ldo;发挥出百分之一的物力了。&rdo;
&ldo;百分之一?&rdo;左景年皱眉看着自己的双手。
&ldo;别忘了它是灵器,须得以法御之,方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对了,不妨为它取个名字。&rdo;
&ldo;名字?我最不擅长取名了……&rdo;左景年沉吟半晌,无奈道,&ldo;既然是蛇骨所炼,又色泽如玉,就叫骨玉鞭?&rdo;
阿墨扑哧一笑:&ldo;你这人太没情趣,完全是木头一块!罢了,你说骨玉便叫骨玉。&rdo;他走到巨石旁,拍了拍那条鬼斧神工似的裂fèng,&ldo;这个标记不错,就藏在下面吧,日后记得来取。以我如今之力,只能为你炼制一器,其余材料也留在此处。等你学会炼器之法,将来也可自行炼制。&rdo;
左景年见他面上微露倦容,心疼道:&ldo;一鞭足矣!早知炼器如此伤神,我就不让你做了。&rdo;
阿墨摇头,神色有些黯淡,&ldo;并非炼器之故,是我自身魂魄有伤……这条鞭是我送你的礼物,权作赠别。&rdo;
左景年大惊:&ldo;你要走?去哪儿?&rdo;
阿墨望着他,目光柔和恬静,&ldo;你我梦中机缘已尽,这是我们最后一夜梦境相会。&rdo;
左景年心绪紊乱,脑中一片空白,&ldo;机缘已尽,什么机缘已尽……你不想再见到我了么?阿墨,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把你惹恼了,我给你赔罪,随你怎么处置都行……&rdo;
阿墨淡淡地笑起来,夜岚山风吹得他的朱衣长袖如行云流水一般。清寒月华中,他轻声道:&ldo;聚散皆缘循因果,会者定离勿怀忧。&rdo;
左景年抛开手中骨玉鞭,冲过去一把抱紧他:&ldo;阿墨,你别走!&rdo;却不想蘧然一震,仿佛从高处坠落,睁眼发现原来是自己从床榻上滚落下来。
他呆愣愣地坐在冰冷地面上,喃喃道:&ldo;聚散皆缘循因果,会者定离勿怀忧……阿墨,你我今后再不能见面了么?我不信!&rdo;他起身匆匆躺回床榻,闭眼强制自己入眠,却思绪纷沓,再难安枕。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他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睁眼时窗外已晨光熹微。
十五年来第一次,入睡后无梦可做。他怅然坐起,想起那个朱衣少年,胸口钝痛不已。&ldo;阿墨,阿墨……&rdo;他将这两字在齿间辗转反侧,似乎只有如此疼痛才能略为减轻。
怔坐许久之后,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ldo;梦中机缘已尽,那么梦外呢?阿墨,你言外之意,可是我们终有一日能在现世相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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