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傅勇问他:“你真决定了要和简璐结婚?”
&esp;&esp;傅时羿点头。
&esp;&esp;傅勇也点头,伸手就扯开被子,毫无遮掩地暴露自己那双腿。
&esp;&esp;已经肌肉萎缩,看起来是极其病态的羸弱和纤细,那不该是一双男人的腿。
&esp;&esp;傅时羿眼睛像是被刺到,垂下眼,视线都无所适从。
&esp;&esp;傅勇说:“我其实没有怪过简璐,那时候她是个孩子,被吓到了,我也不怪简家,说实话,我当初做消防员,这一行本来就这样,出事的也不光我一个,我和我的同事,早都有心理准备。”
&esp;&esp;房间里很安静,傅勇的声音沉而缓。
&esp;&esp;“可是,没有哪个同事遇到过这种情况,自己为了救人搭上双腿和一辈子,对方后来成了自己儿媳妇,而且……”
&esp;&esp;傅勇顿了顿,“如果不是因为她当时的举动,也许我本来不会变成这样。”
&esp;&esp;傅时羿觉得心脏好像被人攫紧,在这一字一句中,被碾压着。
&esp;&esp;傅勇继续道:“其实简家仁至义尽,他们重情重义,后来照顾我们很多,我心里都有数,包括简璐这孩子也是,我是真的不怪她,但不责怪和接受她成为家人是两回事,有些事情,不是过去就真能过去,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esp;&esp;傅时羿手攥得很紧,面色发白,一言不发。
&esp;&esp;“我刚出事的时候你在家诅咒简璐,你记得吗?”傅勇问。
&esp;&esp;傅时羿头更低。
&esp;&esp;“你说她最好是能出车祸撞断腿,”傅勇回想着,“当时我觉得自己成了废人,最担心以后你和你妈怎么办,我甚至写过离婚协议,想着你妈要是带着你找到个好人家,也好过留在我身边,但后来,还是懦弱,你们都走了,我就一无所有了,我把写好的离婚协议撕了。”
&esp;&esp;傅时羿也在傅勇的话里想起往昔很多点点滴滴。
&esp;&esp;其实旁观者只知道残疾人生活不方便,很辛苦,但具体是怎么苦,怎么不方便,普通人并不知晓。
&esp;&esp;打出租车经常被拒载,很多场合去不了,傅勇出事以后,再也没有去参加过他的家长会——怕会给他丢脸。
&esp;&esp;这些都是很琐碎的,很细枝末节的事情,但就是这些事,让他一度憎恨极了简璐。
&esp;&esp;青春期时情绪被放大,在学校里每回看到没心没肺笑着迎上来的简璐,他心底有最恶毒的诅咒。
&esp;&esp;这世上所有人,他最恨简璐,最讨厌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
&esp;&esp;她简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如果没有她,他的家庭不是这样,他也不是这样。
&esp;&esp;他是不能喜欢简璐的。
&esp;&esp;谁都可以,她不行。
&esp;&esp;这他很清楚,他也明白,他想要将简璐束缚在自己身边的想法是病态的,他不可能以平常心去对待她,他已经习惯对她冷言冷语,但又不愿她走远。
&esp;&esp;简璐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她身边有追求者,还不少,这让他烦躁,也不安,每当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他都会想,不能这样下去。
&esp;&esp;他将这种不安归结于仇恨——她凭什么得到幸福,她让他们一家人落下终生的阴影,她哪来的资格和权力去找个男人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esp;&esp;他得把她留在身边,无论用什么方式。
&esp;&esp;在酒店的那个早晨,他在浴室里洗澡,冲动过后很多现实问题都浮现在脑海,他想到了结婚,但他也早就料到傅勇和周静会反对。
&esp;&esp;他甚至有一种自己背叛了自己家人的感觉,但他很快告诉自己,不是这样——他只是不能看着简璐奔赴新生活而已,他要折断她的翅膀,他要控制她。
&esp;&esp;他告诉傅勇,他娶简璐是因为做错事,话也说得很直白:“我那天喝醉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不能不负责任。”
&esp;&esp;以傅家家教,出了这种事,不可能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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