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个藤条筐摞在柜台内。年轻官员举起印章,准备往提货表格上盖,却又停在空中:“老赵!你要不要抽查一下?”
桑霞心里一抖。
中年官员晃悠过来,看了一眼桑霞,又回头去扫视筐子:“你说呢,小姐?”
桑霞坦荡地笑笑:“先生您该怎样就怎样,别为了我坏了你们这里的规矩。”
年轻官员催促说:“你查不查?不查我就盖章了。”
中年官员突然爆发了:“查个屁!有什么用啊?再查每年都有那么多鸦片混进来!”
印章嘭的一声敲在提货单上。桑霞看着那印章抬起,一阵释然来得过猛,她几乎浑身发软。
贺晓辉对桑霞的表现很满意:“今天你在老丹面前,表演很出色。”
“我觉得不够好。”桑霞苦笑,“我觉得人人都能看出我在假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是第一次,以后会更好。”贺晓辉鼓励她,“不过老丹这条线不能长期用下去,他毛病太大,积怨太多,贪财好色连掩饰都懒得掩饰。要想法子在海关铺一条新路,给我们的部队运送药品,一旦事发就是大灾难。”
贺晓辉建议:“可以发展王沐天到公司里来做事。他可以跟他家里人说,在我们水果批发行找到了一份暑期工作。”
桑霞欲言又止。
贺晓辉感到奇怪,说:“怎么了?你不是急于培养他吗?”
桑霞边分析边说:“最近我一直在观察他。今天我突然有了个重大发现:阿沐天生缺一样东西。”
“缺什么?”
“缺害怕的感觉。他好像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桑霞凝视着前方,“过分的胆小是毛病,过分胆大也是毛病,恐怕是更大的毛病,所以我想再等等。”
卡车装载着藤条筐从公和祥码头出口驶出,行驶在上海十六铺的马路上,贺晓辉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打开的车窗框上,手指松弛地夹着一根烟。桑霞哼唱起《毕业歌》,歌声很快压住了码头的噪音。贺晓辉跟着唱了起来。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
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我们要选择“战”还是“降”?
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死疆场!
……
唱完歌,两人不禁有些感慨,桑霞说:“我学这支歌的时候,在读高中。你呢?”
贺晓辉陷入了回忆:“我是在沪江大学组织学生运动的时候,第一次听到学生们唱这支歌的。1937年,我刚从赣南红军游击队调到上海,那时候唱歌五音不全,学了好久才学会。”
“红军游击队不唱歌吗?”
“游击队的生活很艰苦,尤其是反围剿那段时间,赣南闽西的红军游击队每天除了急行军,就是打遭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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