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余逸新往四周看了看,“把祝晗一个人留在家不太好吧,要不叫上他?”“我和他很熟吗?还管他一日三餐?”夏攸宁提高了些声音,余逸新起先讶异了一会,不过马上露出一个笑容,一脸看穿夏攸宁的模样说,“好好好,金主爸爸你想怎么样怎么样,走,我们去喝酒。”夏攸宁对自己的情绪化有些懊恼,然而余逸新也含糊其辞,他也不好发作暴露自身,只能装作一切正常的模样和余逸新肩并肩地走着。他很烦躁,其实他无比清楚自己内心的改变,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所以才把一切归结于烦躁。因为烦,才乱七八糟,这样就可以装作不知道让自己内心地动山摇的原因,才不会追根究底。他们刚到了平常去的bar,陆肖然就给了余逸新电话,夏攸宁听着对面的背景音也像是个酒吧,也不好让人过来再喝第二轮。只能让余逸新先回去,酒也没喝成,他一个人端坐着看着面前小小的舞池,像一个不愿意回家的中年男人一样极度的想要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哪怕是一间密不透风的牢房。那扇家门后面,像是存在着让他喘不过气来的东西。他一个人在bar里待到一点,才起身慢悠悠地回去,电梯一路安安静静地升到自己的楼层,走廊里也是静悄悄的,打从心底升起丝丝的寒意像是装载在贴满绝缘材料密闭容器里面,保存完好。这份空虚感却让他无比安心。他打开门,灯暗着。如他所想,祝晗已经去睡了。他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放下自己的车钥匙,在鞋柜里摸索着自己的脱鞋。“夏教授。”祝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回自己的家有必要像做贼一样吗?”刚拿到自己脱鞋的夏攸宁手一抖,噼啪两声物体掉落的声音,玄关的灯亮了起来,祝晗的一只手挡在夏攸宁的面前,按在夏攸宁身后墙壁的开关上。“你还没睡啊?”夏攸宁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夏教授,是我吓到您了吗?”祝晗脸上没有笑容,及其认真地看着夏攸宁,朝他走近了几步,“您突然离开,我想是我的行为让您惊慌了。”“没有,你想多了,再说你也没做什么让我……”夏攸宁话还没有说完,祝晗已经把按在开关上的手收了回来,将自己的上衣给脱了。夏攸宁愣了一下,祝晗背过身去说,“我只是不想让夏教授看到我身上的疤而已,但是似乎让您误会了。”夏攸宁虽然不太懂关于医学上的知识,但是平常磕磕碰碰的经验,也知道这两道疤绝不是一般磕碰能够形成的。伤口平滑完整,两边平行,随着生长的痕迹而变得诡异,从大小上似乎就能感觉到当时的疼痛。“这是我小时候,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祝晗把衣服重新套上,说,“太丑了,所以别人在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想要遮起来。”“不丑啊。”夏攸宁脱口而出,回过神来才想到找理由,“像折翼的天使一样。”祝晗回过头,表情不像是接受了这种套路式的恭维,反而低声笑了笑:“夏教授,长着翅膀的不光只有天使啊。”他又继续:“我本来不打算跟任何人说的,不过我也不想让夏教授误会我对您有什么隔阂。既然解释清楚了,我先去睡了。”夏攸宁没能来得及回答,准确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祝晗的直率和坦白。祝晗的眼神一直都是毫无隐藏的,无论什么样的情绪都直接表现在脸上。自己与他相比简直天差地别。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夏攸宁死活都不相信祝晗是一个来学纯数的人。因为祝晗和那些光鲜亮丽。生活优渥的留学生,和自己刚踏入美国的那年一般无二。这样的人大多都随波逐流地读着理应符合他们身份的专业,而不是在一堆寻求浪漫的数字中做一个不解风情的陪伴者。起初夏攸宁以为祝晗和他是一样的,一向“孤芳自赏”的他似乎是找到了一些归属和认同感。然而祝晗和他太不一样了。无论从什么层面来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同。单纯的关注随着时间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那些晦涩不清的情感细小却又密密麻麻地扎根着,疯狂地成长着,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将答案呈现在他的面前。这些和祝晗的直率相比,实在太渺小了,而且丑陋。只能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生长出一朵纯白而又有毒的花。余逸新再次见到李越扬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校园里人来人往,还是李越扬叫住了他。昨天他才狂喷了一顿对方,现在就这么面对面着实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就占用你五分钟时间。”李越扬说,“我只是想和你道个歉。你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是我不好。”“?”余逸新感到有些奇怪,但没有说出来,照常说道,“都过去了那么久,不用特意现在来道歉吧。再说,感情有什么对错。”“好在,你现在很幸福,这样能让我愧疚少一点。”李越扬说。余逸新更摸不着头脑了,李越扬说的话他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然而他一点也不想问具体原因,只能客套着:“那就好。”“关于陆肖然的评价,我收回。是我口不择言了。“李越扬说,“他是个非常好的人,你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吧。”“嗯?”余逸新诧异着,李越扬这目光闪烁,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的样子是什么情况。他瞪大了眼睛:“???”“说!你到底对李越扬做了什么!”李越扬走后,余逸新迅速地把始作俑者叫到了食堂。他拿着叉子,对着陆肖然质问道,“那块木头能在一晚上转了性是因为你吧,你个狐狸精是不是又给别人灌迷魂汤了。”陆肖然笑了笑:“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喝酒聊天而已。失恋的人最好的朋友就是酒精了,毕竟人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自我认知度会大大降低,这时候不管别人说什么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喝酒聊天?”余逸新一脸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骚操作啊,这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了。你是观音菩萨还是如来佛祖,还没学会四大皆空呢就已经开始普度众生了?”“放心,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陆肖然说,“虽然他在纽约初来乍到只能租得起不到三百平方英尺的旧式公寓,每天工作时间超过十六个小时,这样纯粹而又艰辛的追梦旅程我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实在是太让我感动了……话说我第一次知道律师的工作是这么的枯燥又无趣,我由衷地对这些伸张正义,主持公道,牺牲自己幸福的无私人士感到敬佩。”陆肖然这一番话都听不出来是褒是贬,却怎么听都应该能让当事人开心不起来。本来还想在装作无理取闹一会,吃吃飞醋的余逸新现在只能说出“你真狠”这三个字。原本还在声讨陆肖然没有危机意识的余逸新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更有可能是禁不起诱惑的那个。陆肖然挥挥手别人就一心向明月了,那轮得到陆肖然意志不坚定呢。“唉。”余逸新叹了一口气,身边的人依旧无动于衷。他陪着夏攸宁走了一路了,也唉声叹气了一路,夏攸宁却依旧是盯着自己的手机忽视了余逸新想要开启对话的欲望。“手机有什么好玩的,能有我好玩吗?”余逸新说。夏攸宁瞥了他一眼:“手机比你好玩多了。”“我发现你对我越来越不善良了。”余逸新说。“还不是某些人老在我面前散发恋爱的酸臭味。”夏攸宁回答,“你不开口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只要你说出陆肖然三个字我就开始放死亡金属,用最大音量。”夏攸宁的手指放在播放键上。“大街上的,你注意下你美男子的形象!”夏攸宁扬了扬嘴角,不咸不淡地说:”我被捅的那一天,我在这个学校就没有形象了。”“我感觉你最近很暴躁,要不要给你买块阿胶补补。”余逸新说。“阿胶……你在丢理科生的脸吗?”夏攸宁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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