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先生微笑着站在记者面前,记者问了几个问题,崔先生回答得都很得体。记者又问:&ldo;您说自己出版过一本画册,很受欢迎,能给我们看看吗?&rdo;崔先生连忙从方刚手里把画册拿过去递给记者,记者先翻看了几页,忍不住笑出来。
崔先生不快地说:&ldo;这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代表作,你知道有多少著名画家和教授都点评过吗?&rdo;
记者强忍着笑容,用手指着画册的其中一页,让摄像师拉近镜头给特写:&ldo;大家能看清楚吗,这幅画叫《猪也有梦》,上面只画了一个大圈和一个小圈,小圈上有两个小黑点,大圈外边还有三个小气泡。从介绍文字来看,这幅画得到过中央美院副院长的高度赞扬。崔先生,您能给我们讲解一下吗?&rdo;
崔先生说:&ldo;我就是想表示这世界上无论人、猪还是什么生物,都是有自己的梦想的,只要你去坚持就行。这幅作品创作于2003年,当时整整花了我四个月时间,才在某一天灵感大发的时候,挥笔绘成。我坐火车去北京,在中央美院见到了副院长,他非常喜欢我这幅画,还说完全可以拿到法国巴黎去办画展。&rdo;
摄像师的身体一颤一颤地,显然也在笑,只是没发出声音。胡同两旁渐渐来了一些人围观,对着这几个人指指点点。记者又问:&ldo;听人说您在家里创作了六年,这六年您是靠什么生活?&rdo;
崔先生说:&ldo;主要是我母亲打工赚的钱。&rdo;
&ldo;也就是说,您今年马上就四十岁了,既没成家也没工作,但还仍然让父母来养,是吗?&rdo;记者问。崔先生微笑着点点头。
记者不解地问:&ldo;您觉得这是很光荣的事吗?&rdo;
崔先生说:&ldo;是的,我有一个伟大的母亲,为了协助我实现梦想,她从不埋怨我,一直默默地在背后支持我。她每个月只赚一千块钱,却悄悄把其中的八百块都给了我,让我去买画纸和颜料。&rdo;
记者问:&ldo;为什么要悄悄地给?&rdo;
崔先生说:&ldo;因为我父亲不理解我,不同意我的绘画事业。还总骂我和讽刺我,说我没出息,这么大了还啃老。&rdo;
记者问:&ldo;那您觉得自己是啃老族吗?&rdo;
崔先生说:&ldo;当然不是,我早晚是会成功的,到时候财富和名誉滚滚来,我父母也能过上好日子。&rdo;
记者不解地说:&ldo;可就凭您的这些画,能成功吗?&rdo;崔先生说怎么不能,在国际上获大奖、拍出天价的都是现代派的绘画作品,而且不见得比他的有才气。听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这位崔先生和之前住在沈阳郊区蒲河乡的那位客户王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两人都自以为有才但又生不逢时,长年不工作在家里啃老,却又不承认。
记者问:&ldo;您是喀左人,为了绘画出名,来到沈阳租住条件这么差的地方,有没有觉得日子过得太穷太苦?&rdo;
崔先生微笑:&ldo;当然不会。我已经习惯了清贫,再说,并不是有钱才叫富,我的人生格言就是,今天我是笑话,明天我是奇迹。拥有金钱固然成功,但才华和健康也是一种富有!&rdo;
这时,记者看到了畏畏缩缩站在门口的崔母,又走到她面前:&ldo;您是崔先生的母亲吧,您今年多大了?&rdo;
崔母手脚局促,说:&ldo;六十四了。&rdo;记者问她做什么工作,崔母说:&ldo;我在附近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厨房给人打下手。&rdo;记者问每月有多少钱,她说大概一千左右。记者问这么大年纪,能干得动吗?崔母叹了口气:&ldo;人一老还真不中用,昨天地太滑,我就摔了两跤,正巧被厨师长看见,要报告给经理,我好说歹说求他,最后他没去报告。估计我也干不长,因为他们都嫌我年纪大,怕我摔伤讹他们。要不是当初我说自己五十多岁,身份证又丢了,连工作都难找。&rdo;
记者面带同情之色,又问:&ldo;您都退休的年纪了,还要出去打工养活年近四十的儿子,就没有怨言吗?&rdo;
&ldo;怎么说呢,&rdo;崔母紧张地回答,&ldo;有时候也焦虑过,但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有梦想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阻拦吧。以前老说中国人教育观念落后,对儿女管得太严,我不想当那种家长,所以儿子有梦想就让他去努力呗,等以后实现了,我们不就享福了吗?&rdo;
记者失笑:&ldo;他已经整整六年没工作,而且他的作品也不被人接受,您认为他还有多少机会能成功?&rdo;
这话反而让崔母不高兴了:&ldo;怎么没人接受?你没看到他的画册上也写了,有那么多大画家和教授都挺赏识他的吗?再说了,成功也不是几天的事,趁着我还能干动,肯定支持他。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啊!&rdo;
女记者似乎无话可说了,崔先生还走过来,搂着母亲的肩膀,动情地说:&ldo;我有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我感到很骄傲!&rdo;我差点吐了,和方刚互视一眼,方刚狠狠地低声骂:&ldo;我感到很恶心,怎么办?&rdo;
我说我也恶心得要吐,一会儿得找个卫生间。这时,从胡同围观的人群中挤进一个中年男人,衣服上全是灰和土,手里握着一付劳动手套。看到这情形,就问崔母怎么回事。崔母笑着对记者说:&ldo;这是他爸。&rdo;
第0269章画册
记者刚要上去采访,崔父快步走到崔先生面前,瞪大眼睛:&ldo;你怎么又回来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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