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经历废太子一事之后,满目疮痍的大隋皇帝杨坚希望他的王朝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于是决定改元仁寿,大赦天下。
仁寿元年正月初一,杨坚改任纳言苏威为尚书右仆射,尚书右仆射杨素为尚书左仆射。同月,又迁封河南王杨昭为晋王,任命其为内史令,原内史令豫章王杨暕则被调任为扬州总管。
过去的半年里,皇城之中着实风雨不断,从秦王薨逝到改立太子,一系列大事接踵而至,皇宫内院人心惶惶。唯独有一人虽处在这惊涛骇浪的边缘,却依旧喜乐自在,那便是乐平公主杨丽华。因宇文娥英顺利产下一名女婴,她不仅亲自给外孙女起名为静训,还为其取了一个小字曰小孩,终日含饴弄孙,对朝廷上的风波置若罔闻,当真是好不快乐。
近日,宇文娥英即将离宫回府,此时帝后二人也渐渐平复了波动的心情,于是特意在寝宫设宴,邀女儿一家欢聚。
席间,杨坚和独孤伽罗坐于主位之上,宇文娥英与李敏夫妇看似一团和气地同坐在帝后右手边,杨丽华则抱着李静训坐在女儿和女婿对面。吴式微依旧是寸步不离地候在公主身后,随时听其差遣。
帝后好久没有举行家宴,眼下时光,他二人沉浸在这个温馨氛围中,格外轻松。这小宴是一切从简,并没有奢华的铺张,吃过几道宫廷小菜后,独孤皇后放下筷子,有些遗憾地说着:“之前几个月,变故比较多,实在是没有闲暇去探望你们,可真是怠慢了我们的娥英啊!”
不等宇文娥英回话,杨丽华抢先轻巧地笑了两声,以一种特别恭维态度对母亲道:“这说的是哪里话,之前娥英生产时,陛下和皇后派了最好的御医和稳婆来,事后又赏赐了那么多补品,足见你们对娥英的关心啊!是不是啊,娥英?”
宇文娥英听母亲最后一言把话落在自己身上,目光更是直直地投向自己,她当即心领神会,赶紧带着浓浓的笑意,乖巧而甜蜜地对主位上的那两位长辈道:“是啊是啊,陛下和皇后对我最好了,哪里有怠慢啊!”
帝后二人听了这样的美言,皆是满意地展露笑颜,独孤皇后又关切地问道:“娥英啊,你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宇文娥英想到生产时的艰辛,不由眉心微蹙起来:“刚生完的时候,我可是连床都下不了……不过好在休息了几个月,现在已经能蹦能跳了!”一句话说完,脸上倒也不见了纠结的异色,完全恢复了开朗大气的本性。
杨丽华摇了摇头,带着满面温情的笑,对女儿打趣道:“你啊就是太娇贵,想当年我生你的时候,不出三天就能下地溜达了!”
宇文娥英听了,只是不服气地憋了下嘴,倒也没出口反驳什么。这时,独孤皇后看到女儿怀中那个小婴孩正眨着大眼睛四处张望,向来喜爱孩子的皇后连忙插言:“丽华啊,别总是你一个人抱着孩子,让我和陛下也瞧瞧,看我们小静训长得像谁!”
杨丽华这才发现自己考虑不周,连忙赔笑起来:“对对对,是该看看!”当场,把身体转向身边的式微,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给她。
吴式微一路格外谨慎地将李静训抱到帝后眼前,杨坚笑呵呵地伸手接过来,动作很是生硬地地竖着颠了两下手上的婴孩。独孤皇后可是立刻吓得变了脸色,赶紧出手帮着摆正:“陛下,你抱得不对,你得拖住孩子的头。”
杨坚顿时有些尴尬,无奈地苦笑起来,自嘲道:“哎呀,朕抱过那么多儿子孙子,竟然说朕抱得不对!”
独孤皇后不再理会丈夫的辩解,一手帮忙拖着孩子,同时满脸慈蔼地低下头,欢快地逗弄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娃娃,在她面前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哎呀,小静训笑了,好可爱啊!”
杨坚只能静静地守在一旁,他尽力躲开皇后的遮挡,微笑着端详了一番怀中的孩子,然后抬起头看向在座的李敏,爽朗的笑了起来:“这孩子的眼睛大而有神,睫毛又密又长,朕觉得很像洪儿嘛!”
李敏之前一直在默默陪笑,但心中早已是紧张不已,眼下骤然被皇帝点了名,更是突然惊了一惊,立刻特别恭谨地小声回了一句:“我觉得还是像娘子,像娘子一样美若天仙!”
宇文娥英听了,暗暗一副嫌弃之态,轻声地冷冷一哼,但这微不足道的表情倒是无人察觉。皇后依旧在全心全意地逗弄曾孙,杨坚便主动把孩子完全交给妻子,他一时来了兴致,继续跟李敏闲聊道:“洪儿,朕听说你总去成实道场烧香礼佛,可有见过佛祖舍利?”
李敏摆出一派敬重的样子,刚想回话,不料宇文娥英却横插一脚,阴阳怪调地呛了一句:“他说是烧香礼佛,谁知道借机跑哪去了!”
李敏听罢,当场吓得脸色发青,这样的场面一度很尴尬,杨丽华见状赶紧轻声咳了下,又对李敏使了个犀利的眼色。李敏就当没有听到娥英的话,硬着头皮回答:“舍利塔是封闭的,不对外开放,一般人都没有见过。”
杨坚早已习惯娥英的刁蛮无礼,所以对她的插话也没有太过上心,继续对着李敏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道:“也对……上次开塔瞻礼还是四十多年前呢……”
这时候,几个执掌膳食的宫婢端着新的佳肴走上前来,独孤皇后远远的望了一下,主动介绍道:“娥英,这是我特意命人为你准备的通草猪蹄汤,有助于你身体恢复,你要多喝些!”
宇文娥英大笑着应了声“好”,等到宫人端着汤品上桌后,李敏小心翼翼地替妻子盛了满满一碗送到她的面前。杨丽华默默注视着那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心中虽是无奈,但对李敏此举还是非常满意,之后她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心爱的外孙身上,温声对母亲说道:“皇后,你抱着孩子不方便喝汤,还是交给我吧!”
吴式微看皇后轻轻点了下头,便走上前去。独孤皇后一边把李静训交还给式微,一边对女儿调笑起来:“丽华啊丽华,你现在疼静训的劲儿啊,就跟我当年疼娥英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等娥英带孩子离宫了,你怕是要思念成疾啊!”
宇文娥英听到这里,赶紧放下筷子上吃了一半的猪蹄,特别洒脱的开口为皇后解疑道:“我早就和娘说好了,孩子留在宫中,她帮我带!”
独孤皇后当场愣了一下,但转念之间又觉得这事没有太大不妥,便再次携着一抹如沐春风的和蔼之态道:“那倒是好啊,我有空时也可以多见见静训。”
杨丽华这时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先是看了一眼女儿,转而才对母亲强调道:“娥英是怕我在宫中寂寞,才答应让孩子留下陪我,其实她也挺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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