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出来,结果却不知道怎么的,又有好心的律师,来帮他辩护,他又出来了。出来之后,没人照顾,他还曾在大街上要过饭。后来,社会好了,把他这可怜的人收容进了养老院。
邬志卿说,他打算把陈海生的这个故事写进“纪念改革开放60周年”的宏伟篇章里。
邬志卿问着陈海生老爷爷:“您这一生遇到这么多的挫折。现在回过头来看,有后悔吗?有不甘心吗?”
老头笑,干枯的脸笑得比哭还丑:“到我这把年纪,说没有后悔,那是假的。说没有不甘心,那也是骗人的。这万般皆是命。”
陈海生语调平缓,他的眼睛却一直望着林无非。
林无非想走掉,却又停下来继续听故事。
陈海生继续讲:“其实,我也不算不得孤寡老人。我虽然没有亲生的儿女,但是我有一个养女。我养了她十几年!”
邬志卿等着陈海生继续,林无非也看着陈海生。
陈海生说:“我的养女很出色,人很漂亮,就像面前这位林老板一样,那么漂亮,成绩好。她十几岁就得到了美国的奖学金,外出留学,二十几岁就能够自己开公司。”
林无非眼前似乎看到了一张陷阱,这个养女,她似乎很熟悉。
陈海生笑了:“我的养女,特别优秀,特别出色。她跟我姓,姓陈,叫陈颜语。我的公司破产那会儿,她在上海的!后来,她像是和她老公离了婚,出国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
林无非捏捏自己的手,不改脸色。在别人嘴里听自己父母的往事,这还是最新鲜的一个版本。
“这么多年,上海有叫陈颜语的,却不是我养的那个陈颜雨。我的那个养女,翅膀硬了,到高处去了。”
听故事的老头老太太们,都觉着陈海生养了一头白眼狼,替他惋惜叹气。林无非却陷入了莫名难状的情绪里。
林无非要走,她把邬志卿叫到外头,说:“你和老太太们相处的挺好。嗯,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公司里还有事情。”
邬志卿似乎没发觉林无非的异样,他轻轻松松地把林无非送到养老院门口:“无非,你开车慢点!我还继续回去听那个老头讲故事,把那老头的故事写成一篇长篇小说,一定精彩。你相信我这作家的直觉,他的爱情故事一定非常曲折婉转精彩纷呈。”
林无非挂着笑,跟他告别。
邬志卿回头走了,林无非坐进车里。她启动自动驾驶,车却不动,车头前出现了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的正是刚才讲故事的那位陈海生。
林无非坐在车里,一动不敢动。
陈海生坐在轮椅上,他习惯觑着眼看。车里头这个姑娘,与他20年前的那个养女何其相似。不过,这个姑娘没有他养女那等精灵的美貌,这个姑娘可惜在一双眼睛。
他的养女,那一双眼睛,可是水灵漂亮,动人得紧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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