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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和我一样,专干些不能干的事。
我干的事是想写小说,经常往刊物投稿,但是总是被退回来,并且不是退给我本人,而是退到党委办公室,附有一封公函,建议对投稿人加强思想教育。
但很少有人真来教育我,因为我是小神经。
李先生干的事倒不是写有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小说,而是要研究西夏文。
这件事并没有思想意识方面的问题,但他本职工作是个俄文翻译,一研究起西夏文就不进俄文了。
而且他在研究西夏文时,你就是在他眼前放鞭炮他也听不见,这个样子完全不能上班。
因此他早早退了职,靠偶尔翻些稿子为生。
谁知后来碰见了文化革命,取消了稿费,差一点就把他饿死了。
李先生因此气急败坏,说过好多大逆不道的话。
我听见了这样的话,就这样安慰他:其实这件事也是满公平的----为什么只许老天不下雨,饿死非洲的游牧民,就不许中国搞文化革命,饿死你这搞翻译的游牧民?何况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你到底饿得死饿不死还不一定。
但是他还是要继续说些反动话:要是天不下雨,饿死我认了。
现在的事是,我又没招了谁惹了谁,有人非要逼我跳火坑。
李先生的情形就是这样,我到今天还记得。
人活在世界上就象一海绵,生活在海底。
海底还飘荡着各种各样的事件,遇上了就被吸到海绵里,因此我会记得各种事情。
2
那一年我正在山西插队。
现在我长得人高马大,相貌凶恶,过去就不是这样。
小时候我长得文静瘦弱,还爱和女同学跳猴皮筋。
以我到山西插队时,我妈就睡不着觉。
她以为我连窝头都不会蒸,一定要饿死,假如没饿死,也会被人欺负死。
但是只过了一年,我就长了一嘴络腮胡子,活象一个老土匪,而且满子诩是操你妈。
这说明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只要一年就能变得连他的亲妈都认不出来。
在乡下时我很少吃窝头,倒常常吃鸡。
老乡们说,母鸡见了我就两腿发软,晕倒在地,连被提走了都不叫一声。
这当然是过甚其辞。
当时我虽然极具男性魅力,却未必能迷倒雌性鸟类。
那一年冬天我原准备在乡下过冬,但是当地正好刮着很厉害的白毛风,烧炕的柴又不够。
我们五六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身上盖上了所有的大衣。
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所有的大衣都从被顶上滚下来,掉到了尿尿的脸盆里,冻成了铁板一块。
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不穿大衣就到外面去生火,就在屋里点火把那盆尿煮开,大衣拿下来。
那气味实在是可怕,把我的两只眼都熏坏了。
出了这件事以后,大家都不好意思了;谁见了谁都是羞答答,因为六个堂堂的男子汉煮了一锅尿,实在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