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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贺捕头走后，我坐下来，回想着那孟家的姑娘。她来我这里测字已经是数月以前的事了，我对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她好像不住在县城，而是住在下边的农村。我又想了想张大人要我解梦，手边的书是看不下去了，看着来往的行人也平添心烦。生意冷清，有人驻足，却没上前来解梦测字。于是我提早收了摊子，缓步走向县衙。一路上脚像踩在云彩里一样轻飘飘的，真希望这路是走不完的‐‐没错，不论什么事，见官总会让人感到拘谨、不自在。

来到了县衙门前，才注意到奉平县的县衙有些破旧，墙上、屋檐上的一些青砖被风雨销蚀掉了棱角，缝隙里长出杂草。这年头贪官多，好官少，虽然破旧的县衙并不能说明张大人就是个好官，然而张大人在奉平县百姓中的风评确实不错。这混乱的时世，好官治理下的人多少会比贪官治理下的活得容易些。

上了台阶，守门的衙役叫小杨，和我也认识。说明来意，小杨带我进了衙门。这时候并没有升堂，小杨直接带我穿过大堂去后院见张大人。窗户半开着，张大人在书房里，看上去四十开外的年纪，白净脸略显消瘦，双目有神，三缕黑色胡须垂到前胸。此时他没有穿戴官服，正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ldo;张大人，王生来了。&rdo;小杨通报了一声。

&ldo;让王生进来，你先下去吧。&rdo;张大人放下手中茶碗。

把摆摊儿的马扎和榜文放下，我推门走进书房，向张大人躬身施礼，&ldo;王生参见张大人。&rdo;

&ldo;不用拘礼了。&rdo;张大人摆了摆手，又示意我坐下，&ldo;你就是王生?看上去一表人才啊。&rdo;

&ldo;岂敢，大人抬举了。&rdo;我有些拘谨。

&ldo;呵，不用太紧张，我找你来是有事要问。&rdo;张大人说。

&ldo;晚生知道，贺捕头已经告诉我了。&rdo;我说，&ldo;不知道张大人昨夜的梦为何?&rdo;

&ldo;我昨天夜里梦见一只斑斓猛虎，口中衔着三把刀，跳到一条船上，然后惊醒了。&rdo;张大人说，&ldo;我觉得此梦与孟家姑娘的案子相关，听说你解梦测字颇为灵验，才让贺捕头找你来解一下。&rdo;

&ldo;大人，容晚生思考一下。&rdo;我说。

&ldo;无妨，我去给你倒杯茶。&rdo;张大人拿起茶壶和一个茶碗倒上茶，递到我近前。

&ldo;岂敢烦劳大人。&rdo;我赶忙接过茶碗。

&ldo;粗茶而已。&rdo;张大人一笑。

我抿了一口茶，然后把茶碗放到桌案上，碗内茶水晃动，我脑中灵光一闪。

&ldo;大人，这个梦莫非是一个人的名字?&rdo;我抬头看向张大人。

&ldo;这话怎么说?&rdo;张大人也看着我。

&ldo;虎衔三口刀便是个彪字，跳到船上，船即是舟，同周姓，这个梦中暗含了周彪这个姓名。&rdo;我解释。

&ldo;周彪?确实是个人名，我不妨找人去调查一下。&rdo;张大人摸了摸胡须，脸上依然有些疑惑。

&ldo;想必这个人与此案有关，找到他便可知道真相。&rdo;我说。

&ldo;嗯，不错。&rdo;张大人说，&ldo;王生，我看你读书颇丰，也算难得，为何不去考个功名?&rdo;

&ldo;大人有所不知，晚生自知不适合官场，一旦入了仕途恐怕前途凶险。&rdo;

&ldo;呵，我也知道仕途艰险，但有才华的人都不做官，这天下又怎么会好呢?&rdo;

&ldo;大人教诲，晚生记下。&rdo;

&ldo;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来日方长，以后有疑难事我再差人找你。&rdo;张大人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散碎银子递过来，&ldo;这散碎银子你拿去，全当这次解梦的酬劳。&rdo;

&ldo;大人，万万不可，案子还没有结，我测得准不准也还不知，等找到这个人结了案，我再领不迟。&rdo;

&ldo;呵，好吧，到时候我找贺捕头给你送去。&rdo;

出了县衙门，我这心才从天上慢悠悠地落下来，走路也踏实多了。我在思考着张大人的话，我现在走的是一条路，仕途又是一条路，我觉得目前这条路还不错。仕途，即便我去考了，就能走得上?更不要说官场的险恶。张大人是个好官，多年来也只做个县令。

时间还充裕，我绕了个圈儿，先去菜市场，估计这时候母亲正在菜市场买菜。说是菜市场，也有许多卖杂货的。许多都是在自家门前摆个摊子，农民则赶牲口车把菜拉来批发，或者自己挑来。男女老幼，各色的衣服，大家多是互相认识的。我喜欢这里的嘈杂，融进这热闹中，我觉得自己的脸也如那西沉的太阳，带着温暖，含着笑。母亲果然在买菜，我走过去。

&ldo;娘，有什么需要拿的，我来帮您吧。&rdo;

&ldo;哎哟，你今天收得早啊。&rdo;母亲看着我，笑了，&ldo;我还没买啥呢，今天你打算吃啥?&rdo;

&ldo;吃啥听您的就行，今天收摊儿早，这是今天赚的，给您。&rdo;说着我从口袋里摸出今天赚的钱交到母亲手里。

&ldo;好，好，你先回去吧，这一天，你也累了。&rdo;母亲说，&ldo;一会儿我就回去，一点儿菜，不用你帮我拿。&rdo;

我点了点头，一个人往家走。隐约听得到身后母亲跟街坊、熟人谈论着我，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也许未来会厌倦。回到家不久，母亲就回来了。今天她买了肉，做了三个菜，在我们这个时代，平常人家有顿肉吃就是神仙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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