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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第1页）

他不是气话而是慎重思考的结果。长年风雨磨难，一直在困窘中苦苦挣扎的人，很难保持住那心中的一片绿茵。就是一块石头在长年风雨的侵蚀中，也会水滴石穿啊！可是他经过十年囚禁的磨难，竟越来越悲愤越来越不平，悲愤、不平使他没法卑躬屈膝，所以在善恶面前还是那样认真，那样一丝不苟。虽然心头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凄凉，但仍是无怨无悔。白刚真的一直不检查不低头。张强云多次好心地劝他态度放灵活点，何必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但他还是不改初衷一直住在里面。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59（2）

忽然有一天又进来两个熟人。白刚一见面就惊讶地说：&ldo;怎么你们也进来咧？&rdo;杨树兴叹了一口气：&ldo;唉！一言难尽哪！想不到咱们三个看禁闭室的人，又在禁闭室团聚了。&rdo;

&ldo;兴你来就不兴我们来呀？&rdo;唐玉快人快语笑笑说。白刚奇怪地看着唐玉：&ldo;怎么关禁闭你还乐呢？&rdo;

&ldo;真的白班长！关禁闭我也高兴，我是捡了一条命啊！&rdo;唐玉乐呵呵地说。白刚更奇怪了：&ldo;捡了一条命？怎么回事？&rdo;

&ldo;咱队出了人命案，齐锡九杀人了。黑夜睡着觉，我左边的两个人和右边的两个人都被杀了，我还活着这不是捡了条命啊！&rdo;白刚说：&ldo;那为什么关你禁闭呢？&rdo;

&ldo;就因为他没被杀呀！&rdo;没等唐玉回答杨树兴替他说了。白刚刚刚有点明白又糊涂了：&ldo;没被杀怎么还关禁闭呢？&rdo;更使他困惑的是杨树兴为什么也关禁闭：&ldo;你在队部值班怎么也进来了？&rdo;杨树兴回答得很坦然，好像说别人的事情一样：&ldo;也是因为这个杀人案。&rdo;

&ldo;发生了杀人案值班的有责任，可是也不至于关禁闭呀！这是谁的主意？&rdo;白刚很不理解。杨树兴说：&ldo;万队长呗！还有谁？&rdo;

&ldo;万队长不是对你挺好吗？&rdo;杨树兴说：&ldo;是啊！可是出事了他却翻脸不认人，拿我当替罪羊。&rdo;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要从斗争齐锡九说起。斗争会一个接着一个，有所谓&ldo;叛徒&rdo;、&ldo;特务&rdo;嫌疑的，都成了斗争的重点。尤其是花班长这个班的批斗、打人比哪个班都凶。唐玉也是这个班的班长，历史上有点污点，万队长让他反省写检查。花班长虽然历史上也有污点，但他善于逢迎下手也狠，深得万队长欢心仍然当班长，只是另添了个王显能。这样每天的斗争会就落在了王显能这样的几个积极分子手里，有了万队长的积极支持，有了花班长的紧跟大方向和顺水推舟，这几个小流氓如鱼得水，每天都是大打出手。他们班的重点人是齐锡九。

齐锡九和杨树兴是同乡，家离得不远，又曾在一个中学教过书所以很熟。齐锡九虽是国民党地方部队里一个团长，但他早与地下党有联系，解放战争中率部起义后自愿回家乡当了中学教员。定为右派劳教后由于表示认罪，总是检讨当团长时的罪恶，而且他膀大腰圆身强力壮，劳动是一把好手，在教养所几年他很少挨批斗。

&ldo;文革&rdo;一来便交了厄运。万队长突然宣布他是军统特务，他就成了最大的重点，天天斗他，让他交待罪行。起初他还交待一些问题，承认自己有罪，但越交待越没完。尤其是追他军统，他坚决不承认。王显能当班长以后，和他气味相投的几个人可得手了，什么时候高兴了就拿齐锡九出出气，&ldo;修理&rdo;他一顿，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花班长为讨好万队长也跟着兴风作浪，惯用扣饼子的办法惩罚人，有时甚至不给他饭吃。

批斗后不允许他睡觉让写检查，所以每天总得把老事变变花样写上几条，等大家睡熟了才去睡。有一次他写完检查偷偷上队部值班室去找杨树兴：&ldo;杨老师啊！我实在活不下去啦！这样活着哪如死了好？我起义是有功的呀！现在这是怎么啦？连这些无知野蛮的流氓都整天随便侮辱我折磨我，他们算什么东西？人到这个份儿上，还活着干什么？&rdo;

&ldo;锡九啊！你年岁大了思想跟不上形势，可不能这么想啊！这是运动啊！&rdo;杨树兴十分担心地说，&ldo;经历过那么多运动你还不知道？运动就有时有偏差有时过火啦！现在连那些元帅、将军、部长、省委书记都挨斗挨打，历史有污点的挨斗还奇怪吗？不会总这样的，你可要坚持住啊！说话客气点别老顶他们。&rdo;

&ldo;不顶怎么办？我不是军统特务怎么逼我打我也不能承认。我的档案里清清楚楚，怎么万队长又随便给我添了个军统特务呢？我生产上是能手，向来不惹是生非，不让我出去也认了，反正我也没家。可是这样还不行天天打骂斗争，这还有个盼头吗？&rdo;

杨树兴看出了他对生活丧失了信心，虽没办法帮他解脱但还是劝他说：&ldo;运动总有个结束的时候，一切都会过去的。再斗不是还给饭吃吗？活下去就能看到运动结束的那一天。&rdo;齐锡九说：&ldo;唉！给饭吃？花班长连续两天晚上不给我饭吃了。&rdo;杨树兴听说他晚上没吃饭便说：&ldo;我这里还留了两个饼子，你吃了吧！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可要坚持住啊！&rdo;杨树兴是怕他寻短见，根本没想到他会杀人。

齐锡九那时也没想杀人，杀人的念头是这样引起的。一天凌晨下着小雪，齐锡九到厕所去解手看见一个人蜷曲着倒在地上，身上一丝不挂已飘满了一身雪。他认出了这就是隔壁班里那个被斗的重点，他是县里一个技术人员，一入所就不认罪几年来一直被批斗，后来已经有些神神经经，经常自言自语地念叨：&ldo;冤枉啊！冤枉啊！&rdo;最近班里批斗他仍是喊冤枉，有些人就老打他。很长时间行走都困难，也不能出工了。平时大小便出门就拉就尿也不去厕所，现在却突然死在厕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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