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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打饭的一走，白刚便让人们歇了，说吃完饭再干。一说歇，人们便分头找地方躺了下去，人们太累太困了。有些人躺在湿埂埝上立刻就呼呼大睡了。可是一会儿人们又都闹起来：&ldo;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什么东西这么厉害？&rdo;有人喊叫：&ldo;咬死我了。&rdo;这里的蚊子厉害，人们早已领教，可是还没有像今天这么凶过。可能它们也是太饿了，这么多血肉之躯供它们美餐的情形还不多。也不知通过什么信息传递，蚊子像赶集似的全来了。是一团一堆地往身上扑，把你死死地包围住，就好像你突然闯进了蚊子阵里，再也钻不出来了。任凭你两手捕打，一掌下去可以打死几十个，它们并不飞走，还是前仆后继地往你身上扑。人们不敢张嘴吸气，一张嘴，就可以吸进几个蚊子来。还来了许多大牛虻，更是厉害，叮上你就不撒嘴，一打一摊血，咬了立即就肿起一个大包，疼痛难忍。人们被咬得没办法，便用胶泥糊满了全身。打饭的回来带回了衣服，人们便把衣服全包在头上。因为大牛虻隔着两层衣服都可以叮透。

起初人们说是有灯引来了蚊子，很快把灯全灭了，蚊子一点也不见少。人们也不怕小报告了，乱喊乱骂，这哪里是跃进，不纯粹是折腾人吗？这不是让干活，就是让喂蚊子来了。吃完饭人们都说：&ldo;班长，这活没法干啦！这不纯粹是捉弄人玩吗？&rdo;一向循规蹈矩的白刚也觉得没法干活，便告诉人们找地方去睡觉，队长怪罪下来，责任他担了。第二天人们出工前大家又下水干了起来，把整个大坑搅了个一锅粥。

挖断了胶泥层，下面便是一色的白沙。这里几百年前是海。胶泥是一个老河口的淤积。胶泥一断，水便眼看着从沙子里往上冒，一会儿就成了池塘了。沙子用锨又掏不上来，根本挖不成一米深。队长来后白刚便和队长说明情况，他说已经有七十公分深了，可以了吧？队长十分不满，说一米就是一米，这是放卫星，怎么能讲价钱？挖不成，钻到水里去拿手掏也得掏成一米深。花班长看到白刚挨批，觉得是表现自己的机会，在水里也来了个立正：&ldo;报告队长，我们一定按领导指示完成任务。&rdo;万队长乐了，说这才像个改造的态度。白刚瞥了花班长一眼，仍然说水太深，没法干活。队长一看也确实如此，便把七班调过来专门掏水，一边掏水一边挖。这回见效了，挖出了不少沙子，但沙子是流动的。这里挖深了，四周的沙子又顺水流了过来。再干下去是白费劲，无论如何达不到一米深。白刚知道找队长说也没用，干脆不找队长就这样停工了。队长来了看到沙子流动情况，也不好再坚持一米了，可是嘴里却责怪白刚说：&ldo;行了行了，你那眼神不好使，哪里是七十公分，已经一米深了。&rdo;

队长一走，人们都笑了，七嘴八舌地说：&ldo;现在就兴这个，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哪还有人像咱班长这样儿认真啊！&rdo;唐玉直言不讳地对白刚说：&ldo;白班长，都怪你，水这么深，他又看不见，你说七十公分干啥？你要是说一米深，早不用让咱们费这个鸡巴牛劲咧！&rdo;

花班长一看白刚的干将都反对他，便又来劲儿了，跳到埂埝上去说：&ldo;我说保证完成任务就是想队长一走咱就歇，他再来就说早超过一米了，这多好？不费劲落个改造态度好，可是白班长不同意。&rdo;说完狡猾地向大家一挤眼龇着牙笑了笑，既夸奖了自己，又向大家卖好儿。转过身去又一脸正经地向白刚伸出一只手，树起了大拇指说：&ldo;白老兄，你真是这个，忠诚老实，一丝不苟，佩服佩服。&rdo;他认为自己这种表演既可惹起群众对白刚的反感，又可得到白刚的好感。他是一个想四面讨好八面玲珑的人。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3（3）

白刚对这些话像是没听见，只是呆呆地发愣。他想队长整天把改造挂在嘴上，可是要把人改造成什么样子？难道就是让人不辨是非、弄虚作假、看上级眼色行事的所谓驯服工具？他非常痛苦，又没处言说。他本来是个存不住话的直性子，这时也只有按古代思想家老子所说&ldo;直而不肆，光而不耀&rdo;，&ldo;和其光，同其尘&rdo;，掩藏起自己。

周围运来了许多马粪猪粪。接着便是紧张的回填工作，一层粪一层土地往里填。一边填着水一边往上冒，一会儿这里又变成了一个大水池、大粪坑，腐熟的干马粪扔进去不沉底，一堆堆地漂在上面。队长又让人们脱光衣服进里面去踩，边踩边填土。白刚这人就是作不来假，他觉得这稀泥汤里也能栽稻子？不是白受罪吗？便说：&ldo;队长！这样的稀泥里插秧，稻子能活吗？也立不住啊！&rdo;万队长生气地说：&ldo;让你干活就干活，你这是散布什么论调？简直是破坏大跃进，不想干别干了，撤销你的班长，你们全班都给我运秧去！七班上。&rdo;

班长的职务对白刚来说，并不足惜。而且在那稀泥坑里干活实在憋气，离开那个万队长去运秧也许好受点。原来他们以为运秧就是把一块地里的秧子起下来，用筐挑来就行了。哪知却是在长得最好的一片一百多亩的稻田里，从已经出穗的秧苗里，挑最好的稻秧，每人挖下几墩抱着回来。几乎全大队的人都参加了这项&ldo;神圣&rdo;的抱秧工作。把一百多亩快成熟的水稻踩了个乱七八糟。白刚看着到手的粮食被白白糟蹋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人们怀里抱着秧子，好像抱着个婴儿，排着长队运到圣地&ldo;卫星&rdo;田里。因为怕晒着秧苗，&ldo;卫星&rdo;田里，早已搭好棚子。大家把刚挖出来的稻子一棵挨一棵地摆上去。怕它倒下，每隔一尺再横拉一道绳子。绳子都高出水面一尺多，这样水稻便不致倒伏。为了通风，一尺一个通风道，每条通风道口都用自行车架子蹬着一个自己发明的鼓风机，往稻田里吹风。而且&ldo;卫星田&rdo;里小水长流，目的是给稻子降降温，打打&ldo;强心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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