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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子兴道：&ldo;依你说，&lso;成则公侯败则贼&rso;了?&rdo;雨村道：&ldo;正是这意。你还不知，我自革职以来，这两年遍游各省，也曾遇见两个异样孩子，所以方才你一说这宝玉，我就猜着了八九也是这一派人物。不用远说，只这金陵城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你可知道?&rdo;子兴道：&ldo;谁人不知!这甄府就是贾府老亲，他们两家来往极亲热的。就是我也和他家往来非止一日了。&rdo;

雨村笑道：&ldo;去岁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荐我到甄府处馆。我进去看其光景，谁知他家那等荣贵，却是个富而好礼之家，倒是个难得之馆。但是这个学生虽是启蒙，却比一个举业的还劳神。说起来更可笑，他说：&lso;必得两个女儿陪着我读书，我方能认得字，心上也明白，不然我心里自己糊涂。&rso;又常对着跟他的小厮们说：&lso;这女儿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瑞兽珍禽、奇花异草更觉希罕尊贵呢，你们这种浊口臭舌万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要紧!但凡要说的时节，必用净水香茶漱了口方可;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眼的。&rso;其暴虐顽劣，种种异常;只放了学进去，见了那些女儿们，其温厚和平、聪敏文雅，竟变了一个样子。因此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过几次，竟不能改。每打的吃疼不过时，他便&lso;姐姐&rso;&lso;妹妹&rso;的乱叫起来。后来听得里面女儿们拿他取笑：&lso;因何打急了只管叫姐妹作什么?莫不叫姐妹们去讨情讨饶?你岂不愧些!&rso;他回答的最妙，他说：&lso;急痛之时，只叫姐姐妹妹字样，或可解疼也未可知，因叫了一声，果觉疼得好些。遂得了秘法，每疼痛之极，便连叫姐妹起来了。&rso;你说可笑不可笑?为他祖母溺爱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我所以辞了馆出来的。这等子弟必不能守祖父基业、从师友规劝的。只可惜他家几个好姊妹都是少有的!&rdo;

子兴道：&ldo;便是贾府中现在三个也不错。政老爷的长女名元春，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作女史去了。二小姐乃是赦老爷姨娘所出，名迎春。三小姐政老爷庶出，名探春。四小姐乃宁府珍爷的胞妹，名惜春。因史老夫人极爱孙女，都跟在祖母这边，一处读书，听得个个不错。&rdo;雨村道：&ldo;更妙在甄家风俗，女儿之名亦皆从男子之名，不似别人家里另外用这些&lso;春&rso;&lso;红&rso;&lso;香&rso;

&lso;玉&rso;等艳字。何得贾府亦落此俗套?&rdo;子兴道：&ldo;不然。只因现今大小姐是正月初一所生，故名&lso;元春&rso;，馀者都从了&lso;春&rso;字;上一排的却也是从弟兄而来的。现有对证：目今你贵东家林公的夫人，即荣府中赦、政二公的胞妹，在家时名字唤贾敏。不信时你回去细访可知。&rdo;雨村拍手笑道：&ldo;是极。

我这女学生名叫黛玉，他读书凡&lso;敏&rso;字他皆念作&lso;密&rso;字，写字遇着&lso;敏&rso;

字亦减一二笔。我心中每每疑惑，今听你说，是为此无疑矣。怪道我这女学生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凡女子相同。度其母不凡，故生此女，今知为荣府之外孙，又不足罕矣!可惜上月其母竟亡故了。&rdo;子兴叹道：&ldo;老姊妹三个，这是极小的，又没了!长一辈的姊妹一个也没了。只看这小一辈的，将来的东床何如呢。&rdo;

雨村道：&ldo;正是。方才说政公已有一个衔玉之子，又有长子所遗弱孙，这赦老竟无一个不成?&rdo;子兴道：&ldo;政公既有玉儿之后，其妾又生了一个，倒不知其好歹。只眼前现有二子一孙，却不知将来何如。若问那赦老爷，也有一子，名叫贾琏，今已二十多岁了，亲上做亲，娶的是政老爷夫人王氏内侄女，今已娶了四五年。这位琏爷身上现捐了个同知，也是不喜正务的，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得，所以目今现在乃叔政老爷家住，帮着料理家务。

谁知自娶了这位奶奶之后，倒上下无人不称颂他的夫人，琏爷倒退了一舍之地：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rdo;

雨村听了笑道：&ldo;可知我言不谬了。你我方才所说的这几个人，只怕都是那正邪两赋而来一路之人，未可知也。&rdo;

子兴道：&ldo;正也罢，邪也罢，只顾算别人家的账，你也吃杯酒才好。&rdo;雨村道：&ldo;只顾说话，就多吃了几杯。&rdo;子兴笑道：&ldo;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正好下酒，即多吃几杯何妨。&rdo;雨村向窗外看道：&ldo;天也晚了，仔细关了城，我们慢慢进城再谈，未为不可。&rdo;于是二人起身，算还酒钱。方欲走时，忽听得后面有人叫道：&ldo;雨村兄恭喜了!特来报个喜信的。&rdo;雨村忙回头看时，‐‐

要知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托内兄如海荐西宾接外孙贾母惜孤女

却说雨村忙回头看时，不是别人，乃是当日同僚一案参革的张如圭。他系此地人，革后家居，今打听得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之信，他便四下里寻情找门路，忽遇见雨村，故忙道喜。二人见了礼，张如圭便将此信告知雨村，雨村欢喜，忙忙叙了两句，各自别去回家。冷子兴听得此言，便忙献计，令雨村央求林如海，转向都中去央烦贾政。雨村领其意而别，回至馆中，忙寻邸报看真确了，次日面谋之如海。如海道：&ldo;天缘凑巧，因贱荆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尚未行，此刻正思送女进京。因向蒙教训之恩，未经酬报，遇此机会岂有不尽心图报之理。弟已预筹之，修下荐书一封，托内兄务为周全，方可稍尽弟之鄙诚;即有所费，弟于内家信中写明，不劳吾兄多虑。&rdo;雨村一面打恭，谢不释口，一面又问：&ldo;不知令亲大人现居何职?只怕晚生草率，不敢进谒。&rdo;如海笑道：&ldo;若论舍亲，与尊兄犹系一家，乃荣公之孙：大内兄现袭一等将军之职，名赦，字恩侯;二内兄名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之流。故弟致书烦托，否则不但有污尊兄清操，即弟亦不屑为矣。&rdo;雨村听了，心下方信了昨日子兴之言，于是又谢了林如海。如海又说：&ldo;择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吾兄即同路而往，岂不两便?&rdo;雨村唯唯听命，心中十分得意。如海遂打点礼物并饯行之事，雨村一一领了。

那女学生原不忍离亲而去，无奈他外祖母必欲其往，且兼如海说：&ldo;汝父年已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扶持。今去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正好减我内顾之忧，如何不去?&rdo;黛玉听了，方洒泪拜别，随了奶娘及荣府中几个老妇登舟而去。雨村另有船只，带了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

一日到了京都，雨村先整了衣冠，带着童仆，拿了宗侄的名帖至荣府门上投了。彼时贾政已看了妹丈之书，即忙请入相会。见雨村像貌魁伟，言谈不俗，且这贾政最喜的是读书人，礼贤下士。拯溺救危，大有祖风，况又系妹丈致意，因此优待雨村，更又不同。便极力帮助，题奏之日，谋了一个复职。不上两月，便选了金陵应天府，辞了贾政，择日到任去了，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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