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少年垂着眸,声音沙哑了几分,说道:“……我早就没有家了。”就连和少年相依为命的弟弟,也是因为病弱没有熬过这个冬天。那一瞬间,卿玉案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以为京畿中自己无依无靠、实为不幸,但是幸好,他能遇见同处困境的人。他的目光游离在少年的身上。少年眼下有一美人痣,剑眉深深,下颌棱角分明,看起来不太像是中原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卿玉案尽可能温和地问。少年被拉起的小臂有些僵,他试图和卿玉案保持一定距离,迟疑了片刻才回答说:“姓萧,萧霁月。”他没有字,爹娘起字之前就死于惨案中,兄弟之中只有他活了下来。卿玉案扬了唇角:“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真是好名字。那,年纪呢?”他一向病恹的面容上,眉眼多了几分温柔缱绻,加之他的面庞本身清秀,更叫人挪不开眼。他方知自己盯着对方有些逾越,于是欲盖弥彰地快速偏移视线。“十七。”萧霁月简短地回答。“公子!”容陵人还未到,声先至。他笑意满满地招呼着小厮抬着梨花木衣箱,自己则跳脱地跑来,笑得灿烂无比。六扇门的令牌在他衣摆摇晃。卿玉案的指掌间传来颤意,他下意识地垂眸看去——萧霁月的瞳仁蓦地缩小,他死死盯着容陵衣下带着“扇”字的玉佩,眼眸中映着灭门前夕的景象。那是世人都不曾知晓的秘密:燕安王治理有方,受百姓爱戴,国度上下都知燕王的威名;燕王在世时又与叔伯兄弟们亲厚,颇受先帝青眼。偏偏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先皇病逝,四位皇储争夺皇位,朝中几位权臣倒戈相向。景祐王,也就是当今的圣上,联合权臣、陷害燕安王和传谕旨的顾命大臣,竟想出放火这个法子,甚至给燕安王通敌叛国之名,以来登上皇位。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烈火中的燕安王府宅邸里,燕安王妃拼尽全力地将他与病弱弟弟推出火海,那夜,整个王府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声嘶力竭地喊着爹娘兄长的名姓,纵使手掌划破,纵使膝盖染血,也拼命地抓着地匍匐回火海,却被斩情堂的人死死拽回。他方才逃出生天,便见有人对着府邸泼出桐油,刹那火舌吞没一切。世人都以为燕安王府惨遭灭门后,家道衰落,却万万没想到燕安王府还有人能绝处逢生。萧霁月隐姓埋名三载,目的就是要找到当年联合谋害燕安王的人,将当年的真相昭然天下。那作恶之人佩戴的玉佩,和眼前的玉佩如出一辙。伴随着全身钻心的锐痛,他痛苦地抱紧了头。下一刻,在容陵诧异的神情下,萧霁月消失了意识,重重地倒在地上。“霁月!”卿玉案赶忙去扶,他惊慌地喊着萧霁月的名字,却怎么都唤不醒。容陵一脸茫然地看着:“不是,地上这……这泥人儿是谁呀?之前怎么没见过。”卿玉案的手探在萧霁月的额头上,须臾皱了眉,喃喃起来:“遭了。”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卿玉案的眉头依然未展,他简短地回答道:“是我捡的。具体细节后再与你赘述,先同我把他抬上轿。”“奥……奥,好。”容陵懵懵懂懂,即便有所疑惑,还是加紧一步给卿玉案帮忙。……三日后,汝南侯府。连下了三天的雪,京畿骤冷不少,容陵指挥着下人扫雪,一边到处和人唠嗑扯一堆没用的话,卿玉案则在屋中给萧霁月煨药。药味弥漫,这种苦涩的味道仿佛浸透房间的各个角落,让人避之不及,但卿玉案却习以为常。毕竟若非那些苦药加持,他根本无法苟活到如今。身着黑衣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前,他一副冷情无言的模样,明明也不过十八九的年纪,却整日都板着个脸。他是容陵的九扇门同门师弟容兰,也是卿府侯爷的幕僚,平日便在暗处执行任务。作为同门师兄的容陵观察多年,终于得出对这位师弟的形象评价:就跟所有人欠了他五百两银子的讨债鬼一样。嗯,不仅如此,还不长嘴。“不长嘴的讨债鬼”瞄了一眼着榻上昏迷的萧霁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棺椁置备好了。什么时候派人下葬?是要我在路上抓几个人装棺椁里么,还是把他装进去?”还一副认真的模样。“……”清奇的脑回路让卿玉案错愕了一下,旋即他耐心地解释道:“不必。”容兰看着卿玉案烹药的样子,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像是嘲讽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居然还要多管闲事救别人。但容兰不敢声张,毕竟自己是卿府的幕僚,闹掰了不是好事。容兰敛去心事,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人形迹可疑,而且看起来也命不久矣,在下建议公子趁早把他扔掉为宜。”倒不如说连着二公子本人一起扔。话音刚落,萧霁月的小指微微动了动。“这些无需你来操心。”卿玉案眼尖,见到萧霁月有苏醒的迹象,端着方才吹温的药汁小心翼翼坐在塌边。萧霁月的眼帘有些微颤动,神情痛苦,卿玉案判断应当是陷入了梦魇。卿玉案从油纸中取下一块饴糖,用药匙徐徐搅和,又嘱咐道:“容兰,查明他的身份,看看为何官府并未抚恤,竟连给家眷下棺的银子都没有。”容兰几不可查地“知道了”了一声,旋即如魅影般消失在府邸中。……正值此时,萧霁月缓缓睁开眼帘。梦魇中灭门凶手的面庞依稀在眼前浮现,他满腔的恨意与杀机在此刻重现。萧霁月毫无预兆地扼住了卿玉案的脖颈,翻身跃于他的身上。“铮!”卿玉案鬓边的发簪摔落,发出一声玉石断裂的脆响。青丝散落。卿玉案被萧霁月按倒在地,他万万没想到如此明明形销骨立的人,却有如此大的力量,竟叫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好像轻轻一捏,卿玉案的细颈就会随之折掉。萧霁月嶙峋的手撑在卿玉案的颊侧,上半身的阴翳将对方的面庞完全覆盖,气息喷洒在卿玉案的脸上,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卿玉案忍不住浑身一抖。卿玉案强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他试图挣扎着离开这里,却反被钳制得更深,萧霁月的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身,有那么一瞬,卿玉案有种错觉,刚才还虚弱不堪的少年,此刻成了狼崽,随时准备将自己拆吃入腹。“萧……萧……呃嗯。”卿玉案弱声唤着,话语掺杂几分求饶的意味。卿玉案的脖颈从惨白逐渐变为青紫,他费力偏过头,艰难地喘息起来,眼尾泛起淡淡红晕。他颤抖着探出颀长的手臂,去抓取地上那柄青玉簪。而就在卿玉案偏头去看玉簪的时候,他猛地瞥见萧霁月手腕处的红燕胎记。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冷瑟的风一股脑地袭来,卿玉案浑身哆嗦起来。“公子!”看到这幅景象,容陵惊叫一声,手上的扫帚落在地上,他一把推开萧霁月,奔去扶起卿玉案,急急地唤着。萧霁月的背则狠狠地撞在朱漆青竹屏风上,经冷风一吹,他眼前倒是恢复了不少清明。“玉……玉簪。”似乎有一口鲜血涌上咽喉,卿玉案含糊地说出几个字,视野越来越模糊。玉簪万万不能丢,那可是他最为珍重之物。容陵瞄着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的门侍:“宣太医去,愣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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