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烟压下繁乱心绪,只说自己也不大清楚,虞樱观她面色如常,估计二叔也没有大碍,没有再提。不一会儿,虞樱又往虞烟脸上扫了眼,正怀疑起自己眼睛出了毛病,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正巧珠珠找来,虞樱才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等去花房的闺秀归来,院里又摆了茶水糕点,虞烟随虞樱一道回到众人中间,精神松缓下来忽觉疲惫,不想跟人闲聊,一连吃了两块点心。虞樱还记挂着她的异样,摇了摇团扇:“这些都是你吃过的,哪有从来没尝过的东西?你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疼的?”这个问题,虞烟没法作答。有人谈起方才在花房所见:“夫人手巧,底下的人伺候得亦是精细,等明年开春,我再来府上,夫人莫要嫌我。”“不提那些娇贵的,外面几棵金桂,亦是不俗,是特意移栽过来的吧?”林熙自上次西苑之行后,总爱往虞烟身边凑,见虞烟只顾着吃,生了闷气,道:“我家厨上也很厉害。下回给你做一大桌。”虞烟起初没意识到林熙在跟自己说话,回过神来,只记得她们提到金桂,顺口回道:“是挺好的,中秋满院飘香,能摘许多呢。”周以宁眉眼微动,笑盈盈看来:“拢共也就四棵,方才没见到虞妹妹,原是跟在我们后面?”往年这里仅有一棵桂花树,还给养死了。虞烟在谢兰辞那里看见,新栽的金桂还不及往年那棵一半粗,自然以为处处都有。虞烟和几个小表妹玩得好,虞樱三言两语就替她遮掩过去,众人也没有深究。周以宁私下又来找过虞烟,是为之前在如意楼婢女莽撞致歉:“我管教不严,让你受惊了。”面对周以宁,虞烟心情格外复杂。那日婢女冲撞,倒是小事。旁人将周以宁和谢兰辞的旧事翻出来议论,情谊不知有几分真,交集应当是不少的。连她也以为周以宁会是谢家最后为他择定的夫人。周以宁眸光温和,虞烟却被她看得不太自在,像被人猜出所为,心下发虚。周以宁又道:“我有心找你说话,只是刚入府忙着拜见长辈,找不到空当来寻你。”顿了顿,续道,“正欲寻你那时,又有一人找你说话,我看那人做随侍装扮,又很面生,还以为你有了麻烦。走近几步,才认出是相繁,几年不见,他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虞烟背脊一僵,面上变得滚烫,再也无法装傻:“有些小事,世子差他来问我。”何止是问一问,周以宁眼见着相繁领着虞烟走向别处。那新栽的金桂,虞烟大约是在谢兰辞休憩之处见过。虞烟脸颊红扑扑的:“他脸色很不好,找我全是为了治病。”周以宁牵了牵唇,相繁带虞烟离开后,相锦很快就发现了她,给的说法如出一辙。越是这样,越显得奇怪。虞烟和谢兰辞的关系,似乎并不如旁人以为的那般浅薄。-回到虞府,虞烟已是身心俱疲。吴夫人今日没有赴宴,在虞老夫人跟前侍奉了一日,头一句便问起了她们的所见所闻。还没聊几句,便图穷匕见,笑吟吟地看虞烟:“受伤那位公子恢复得如何,我与他姑姑私交不错,他是很中意你,但临到头出了这事……烟儿改日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吧。”祖母一言不发,看来也是同样想法。虞烟早知道家中靠不住,也没有伤心。在祖母屋中略坐一会儿,虞烟回去时,脑子里还是不清不楚的,悠悠叹了口气。“我说什么来着?你还是着急的,你父亲还没回来,可不就能指着我们,都是亲戚,还能害你不成。”吴夫人一步步走近,“你姨娘家中无人,若像你三姐姐那样还有个舅舅,也算有些倚仗。”虞烟正头疼,不耐烦应付吴夫人,“我去庙里算过了,不劳夫人操心。”吴夫人挑眉,笑出声来:“哦,抽中什么签?但愿你不是诓我,你若能姻缘顺遂,我和你祖母便了了一桩心头大事,是盼也盼不来的!”见虞烟眉眼间有一股愁绪,吴夫人心头有了计较,只觉得她是嘴硬逞强,转了话头:“我不是为旁的事来,铺子的买主又提了价钱,说是要找你详聊。”虞烟还没准备把铺子卖掉,但了解行情总是好的,看看吴夫人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翌日约在铺子斜对面的茶庄,虞烟到了二楼,门前侍卫引她入门,窗边坐的却是薛宁远。虞烟还想着倘若买主和吴夫人沆瀣一气,想要坑骗她,今日便不用留什么亲戚脸面。总归吴夫人不止是算计她的铺子,连她的人也想一块儿卖了。但薛宁远这人,骂他几句完全是不痛不痒。虞烟转身就走,薛宁远扬眉笑了笑,兀自斟茶:“有人说虞将军背了命债,告到我这儿来了,求我给他做主呢。你既然不想聊,那就算了。”作者有话说:从白天卡到晚上,呜呜呜抱歉◎他自己选的。◎虞烟身形一滞,慢慢转过身来,薛宁远唇畔笑意愈深,转了转杯盏,“看来这不是空穴来风了。”“何人诬告?没凭没据的事,小郡王也有这个闲心来管?”虞烟神色镇定,眉心微蹙,薛宁远竟看不出她的虚实。虞烟经不起逗弄,以前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若是躲不开,必定要拉着旁人作伴,是万不敢独自面对。而此时神色如常,当真像旁人泼了脏水,若是强装出的镇定,近来长进许多。他交游甚广,求到他跟前来办事的人不少,个个都知道他的脾气,从来还没有敢瞒报实情的。找来的这对老夫妇,从前在王府当差,退下来后借着往年的积蓄,日子过得滋润,比一般的小官小吏还要富裕许多。那老妪托人花了重金才见他一面,字字愤恨,“我儿为将多年,年少有为,这次边疆起了战事,人人都得了一份功劳,赏赐丰厚。其他阵亡的都是些无名无姓的小卒,我那孩儿武艺高强,怎会轻易死于混战之间。”“虞家那厮与我儿早有冲突,也不是没动过手,这次人人都回来,偏他躲在青州,不肯返京,定是做贼心虚。”末了,又叫来一个伙夫,佐证了她的说法。老妪恨道:“旁人还称什么虞将军,那小子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色,早些年也没看到他挣下什么功勋,那些年和他一道参军的,大半都死了,他这般胆小,如今还能轻易受伤?”拿出的锦盒一开,很有诚意,里面是千金难买的名贵药材,薛宁远正好用得上。虞烟泰然自若,薛宁远搁下杯盏,忽而笑了笑:“见多了世面,人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门外传来说话声,吴家铺子的管事自报家门,薛宁远道:“放他进来。”吴家管事推开门扉,正要迈步进屋,旁侧的青柚冷笑一声,听得管事后颈发凉,不自觉地顿了脚步。青柚道:“没听见?叫你进去。”管事愣了愣,忽视那股不适,快步走了进去。门一关,对上青柚的就成了薛宁远的侍卫,侍卫看对面都是弱质女流,摸了摸剑柄,挺胸站直了身子。薛宁远瞥了眼姗姗来迟的管事,话却是对虞烟说的:“那些我们之后再谈,你放心,对你我还是要留几分情面的。”管事垂首站在一旁,心道夫人果然算准了,小郡王到现在还没放下这位。虞烟却不管那些,薛宁远这话说得像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牵扯。“怎么就不能说了?我今日来这,是吴家从中递的消息。掌柜抬起头来仔细听着,免得回去不好跟你家夫人交差。”管事讪讪一笑:“二位主子在这儿,哪有我说话的份。不若小人先行一步,二位慢慢聊?夫人说,吴家和虞家就是一家,五小姐自己拿主意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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