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无声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还是在故作轻松的宽慰他,他目光审视着她,却发现她好像是真的高兴。就懒得再去多想了,握着她的手往外走。桑久侧头看了他一眼,假装板起脸教训他:“还有啊,你别一口一个庸医的,人家老医生很有名的,而且都那么大把年纪了,你对人有点礼貌。”傅无声嗤笑了一声,侧头瞧了眼边上的树,倒也没吭声。走了段路,桑久想起自己还没去捐香火钱,有些着急的挣脱开他的手说:“你先出去吧,我去捐点香火钱。”见他又是一副无语的样子,解释道:“储医生他没收诊金,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你先出去吧,你在这一点诚心都没有,捐了也是白捐。”说着还真有些来气,白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不忌讳。傅无声被她气笑了,桑久也不管他,转头走了。傅无声往外走了段路,想起自己的手腕刚被那个老中医碰过,就有点洁癖上来了。回程的路要两个小时,他受不了,寺庙里有洗手间,他又折返回去。洗完了手,出来经过大殿,傅无声随意一瞥,见本来空无一人的殿内,此刻跪了一个人。那熟悉的身形与衣着,赫然就是他的小姑娘。傅无声撇了下头,有些好笑,她还真拜上了?忍不住就想过去逗逗她。桑久是确定周边没人才敢跪拜的,不然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幸亏这座寺庙又小又简陋,今天也不是什么烧香拜佛的日子。她等到有个老阿姨走了,就赶紧跪下了。双手合十,内心虔诚。她盯着悲天悯人,面容祥和的菩萨,说出自己所求:“我叫桑久,桑榆的桑,长久的久,请保佑我跟傅无声,能相伴长久,直到桑榆。”声音清脆动听,说完,就朝前磕了三个头。傅无声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靠在殿前的木门上,瞥了眼菩萨,又瞥了眼桑久,眉眼间俱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心里就像是要化开。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喜欢的小丫头。桑久抬起头,眉眼间的柔情瞬间被愁色所代替。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避开蒲团,复又跪下。她穿着未及膝的连衣裙,这一跪,几乎是膝盖骨直接贴了地面。地上是青灰色的石砖。又硬又冰冷。咯的人疼。傅无声拧眉,站直了身体,刚想过去把她扯起来。桑久软软的嗓音再次响起。她先是朝地面重重的磕了头,才说:“他行医积德,虽无医者仁心,但理应有福。虽有恶,但事出有因,因在我,恶是我的。千万不要用恶抵了他的福。请保佑他身体健康,一辈子平平安安。”桑久说完,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磕出了声音,足以看出发愿人的心有多么虔诚。泪水滴到地面,桑久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十指收紧,最后捏紧成拳。傅无声为了她杀过人,她是真怕会报应到他的身上。她年纪比他轻,身体比他好,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愿意把这份罪孽承担。傅无声冷眼盯着她,再抬头,竟觉得那菩萨的面容也变得可怖起来。他不发一言的转身向外走。在经过院里的一棵大树时,停下。他走过去,用力捶了几下,几乎要把树干都捶的震动起来,说:“呸呸呸,摸木头,小丫头胡说八道的。别当她真。”桑久有些懊恼的盯着化妆镜。她的皮肤一向细嫩,刚才用了力,这会儿脑门一片红。要是被傅无声发现了怎么办?她该怎么解释?桑久作势用手背挡住阳光,贴在额头上,尽量把那一团红遮挡住。出了寺庙,发现他已经坐在车里了,车窗开着,见她过来,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噩梦桑久心里发虚,也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的尬笑了一声说:“今天太阳可真大,晒死我了。”另一只手还配合的对着脸扇了扇风。傅无声没有说话。桑久一边往副驾驶走,心里有些慌张,想着一会儿上了车可怎么办?总不能还遮着。开车门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桑久心一狠,头就撞上了车架。她哎哟了一声。然后捂着额头,泪眼婆娑的俯身坐进车里。傅无声明知故问:“怎么了?”桑久捂着额头:“脑袋磕车上了。”瞬间就眼泪汪汪了,大眼睛往傅无声那瞅,可怜兮兮的求安慰:“好疼啊,傅无声,这车怎么这么硬啊。”傅无声本来是想质问她的,不过见她为了隐瞒,都“下了血本了”,就没来由的不想让她失望,也不忍去戳破她。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眸底有些哀伤,被心疼牢牢的掩盖住,他凑上去假模假样的看了眼,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嘲笑她:“怎么那么笨的,开个车门都能撞车上,这都红了好大一块了,可算是毁容了。”想到什么,又说:“以后就别随便发誓了,看你现在丑的。”桑久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软软的撒娇:“你嫌弃我了,又不是一直这样的,好了就漂亮了。”心里却夸赞自己可真是太机灵了。傅无声他一点也没发现。傅无声:“把你给自恋的。”却是立刻把人抱进了怀里,双臂紧紧的搂着。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黑眸深的发沉。桑久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夸他:“你现在也越来越合我心意了。”傅无声扯了扯唇角,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做出这个表情时有多勉强。桑久看不见他的表情,更不可得知他的心情,沉浸在幸福里。两人抱了会儿,毕竟是在车里,这样半扭着身体,没多会儿就有些不舒服。桑久挣开他的怀抱,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说:“咱们回家吧。”回了和风一品。傅无声拿了医药箱给桑久擦药,刚才额头还是红的,这会儿两三个小时过去,已经开始发青了。手一碰,桑久疼的龇牙咧嘴的。傅无声:“疼不知道小心点。”手下的动作却更轻柔了,还替她吹了吹。桑久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晚上,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主动去诱惑他。等到他吃饱喝足了,开始吹枕边风。桑久支着头,侧躺在他身侧,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说:“那个,傅无声,要不,你看,咱们这都大老远的去了,方子也拿回来了,咱们就试试看呗。”怕他拒绝,立马又补了一句:“就试着喝一喝,要是味道你实在接受不了,或者没效果,咱们立马停怎么样?”傅无声侧过头来看她,沉沉的,没有表情。桑久被他看的心惊肉跳的,松开手躺回去,垂眸小声抱怨:“不愿意就不愿意嘛,那么吓人干什么。”说着,就要翻身背对他。没快过傅无声。他翻身压上她,胳膊撑在她的两侧。桑久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眸色深沉的吓人。心里打着鼓,桑久:“怎么了?不开心啊?不是说了不喝了。你要不信,我把药方给你,随你处置。”傅无声看着她小心翼翼又有些害怕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压抑的厉害,也烦躁的厉害,却又发泄不出来,只能用力抓着两侧的床单,床单瞬时皱成一团。桑久双手搂上他的脖子,试探性着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再移到嘴唇,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去抚平他的不快。傅无声却忽然翻身下去,说:“睡吧。”然后就关了自己那侧的床头灯。桑久在黑暗里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他过分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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