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维知没明白他的意思,老老实实答:“应该收吧,但目前还没通知,估计快了。” “那你到时候准备去哪住?”盛绥穿上呢制的西装,顺手拿起黑色的宽檐帽,看起来应该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应酬。 季维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问到才恍然:“对哦!” 盛绥的手指无意识敲着帽檐,姿态很期待。 “你这儿有常空的地儿吗?”季维知明知故问。 盛绥陡然停下敲打的节奏,有些紧张地扶了扶眼镜,“当然。” “那……”季维知钻出门,脚步匆匆地走出去好远,背对着说,“再说吧。” 刚刚还放狠话说“没有下次”呢。 口是心非。 盛绥戴好帽子,随后步入风雪里。 雪幕让视线不太明朗。在一片茫茫白色中,两人嘴角不约而同地偷偷翘了翘。换个地方住 经这么一通折腾,季维知吃得比平时都慢,走路上班指定会迟到,因此只好厚着脸皮继续蹭车。 俩人一路无话。虽然车厢气氛仍旧尴尬,但显然已经比前两天好多了。 车驶到后,盛绥特意往旁边弄堂口拐了拐,避开军政局大楼的停车处,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停车。 “还有点路,别冒着雪。”盛绥把自己的伞递给他。 季维知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停在大楼前面?” 盛绥偏头,看着反方向的风景,语气凉薄:“要是被别人看见,对你不好。” 一个是前途无量的军官,一个是被戳脊梁骨的商人,哪能走一起呢? 季维知心里不是滋味,更看不了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能有什么不好?你把车开过去,我不想沾雪。”季维知耍赖。 盛绥早料到似的,递给他一把伞,“那你撑着伞,小心着凉。” 季维知没法,只得下车。 盛绥一刻都没多停留,等年轻人走出街口,立刻踩下油门。 黑色别克一溜烟似的离开尽是军装的人群,像是在逃离什么。 季维知一直没停的步伐忽然顿住。他转过身,看着地上两道车轮印,久久没回过神。 他知道,盛绥在害怕。盛家臭名昭著,最近联合商会的事更是也牵连到盛绥。这个男人嘴上说着没事,实际上,很怕自己的名声会影响到季维知的前途或社交圈。 曾经那么骄傲又耀眼的一个人,曾经是季维知摘都摘不到的星星,居然有一天,会因为自卑而害怕。 没来由的,季维知觉得心脏被什么针扎了好几下,密密麻麻地疼。 汽车在北池路口掉头,转弯开往市中心医院。 盛绥面色如常,似乎刚刚的插曲从未发生。他径直穿过草坪,走过白色回环的长廊,来到三楼。 消毒水味有些刺鼻,白炽灯也晃眼。屋里坐着个白大褂,正埋头写着什么。 “陆医生。”盛绥站在外,敲了敲门。 “二爷?”陆桐闻声扔下笔,赶忙到门口迎,“来做检查?” 盛绥点点头。 “进来看。”陆桐朝外张望两眼,确定没人后把盛绥领进屋,关上门。 盛绥听从医生安排,坐到检查台边。 白色的幕帘倾泻下来,把阳光结结实实地挡在外头,映出两个人影。 半晌后,医生才从布后面探出头,一边解开医用手套,一边拉开帘子。 “恢复得不错,日常活动早就没问题了。再坚持做做训练,体能测试应该能达标。”陆桐放心地拍拍盛绥的右肩。 盛绥松口气,道谢:“谢谢你。” “嗐,谢什么!”陆桐一脸“跟谁俩呢”的表情,“以当年咱俩在x国的交情,还用说谢?” 盛绥摇摇头,“一码归一码。” “什么归一码,以后不许跟我客气。”陆桐佯怒道。 盛绥的右半边袖子在检查时撩起来,这时才规矩地穿好,西装上没有一丝皱褶。 “既然它现在能承重,那能受得住枪的后座力么?”盛绥摁着右肩问。 “二爷你……”陆桐知道这个问题的含义,欲言又止,攥了攥拳说,“还没死心?” 盛绥低头,“你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陆桐只得答道:“能是能,毕竟功能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是你要是真想回队里,战场上子弹不长眼,万一又打着旧伤处——”他还是决定把话说得重些,让盛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你的右半边可就废了!” “嗯。”盛绥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你别光嗯,听进去了么?你这肩伤不是小事,就算恢复了也不可能一劳永逸!”陆桐着急。 “听到了。” “敷衍。”遇见这么有主意的病人,陆桐无奈极了,“你想加紧康复训练早日归队,我理解,但我真的不建议。” 陆桐学医时就涉猎广泛,又因为交情对盛绥的动向很关注,所以分析起来如数家珍: “先不提归队要重新考核、分配的问题,就说你都离开两年了,回去还能适应吗?怎么跟人家解释退伍前受的伤? “再说,盛权那边能善罢甘休吗?你哥在战场上没了,盛家就剩你这么一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放你走? “还有啊,你要是真归队了,船公司怎么办?桐油厂怎么办?这可都是实业命脉,你爹跟x国联会盯着呢,你打算拱手让人?” 盛绥被这一连串问题砸得头疼:“你业务范围还挺广。” “我这不是担心嘛!”陆桐提高了声音。 盛绥站起身,拍了拍围巾上的落灰,“谢谢陆医生。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唉,算了。”陆桐只好打住,送他到门口,“对了,你这周末有空吗?医院发了两张周老板的戏票,要不要一块儿去?” “不了,谢谢。”盛绥意味深长地说,“我怕惹人误会。” 陆桐以为他在担心那些捕风捉影的小报,理所当然地替他说话:“嗐,不就是票友嘛!能有啥误会?” “还是算了,”盛绥说这话时眼神都柔和下来,“家里小孩可能会生气。” 另一边,家里小孩早早地出门上班,跟室友盘问办公桌上突然多出来的单子。 “关于毕业生离寝时限的通知?”季维知对着光,念出通知单上的说明,“请所有毕业生于本周末前全部搬出……” 温绍祺懒洋洋地打哈欠:“嗯,昨晚发的。你不在,我就给你带单位来了——欸我说,你昨儿去哪浪了?” 季维知不答反问:“意思是咱不能再住学校宿舍了?” “是啊。其实学校挺够意思了,给咱延了这么久,既有缓冲期,还不查咱寝——”温绍祺没被带进沟里,“所以,你昨儿到底上哪去了?” “……加班,被雨雪困住了。”季维知想,自己也不算扯谎,护送重点企业家回家,勉强算加班吧。 温绍祺一脸“你看我像傻子吗”的表情,懒得再追问:“哦。” 不管他信不信,季维知反正是说服了自己,很快开始考虑另一个小麻烦:“唉,今年形势特殊,局里估计不会安排住宿。” 温绍祺欠揍地提醒:“嗯,而且最近涌来的外地人特别多,短时间内很难找空住处。” 季维知木着脸,斜睨他。 温绍祺笑盈盈地张开手,又大方又欠打地说:“没事儿,我家那独栋地方大,分你一间房。” 换做平时,季维知肯定就不客气地应了,还会跟小少爷插科打诨几句。 然而这次温绍祺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季维知的回答。 “怎么不说话?”温绍祺推他一把,“我没开玩笑,没地儿去的话真的可以去我那!衣服被子啥的都不用带,我那都有现成的!” 季维知怔了会,莫名地,不受控地,右手摸向自己的胸前。 那里有一个口袋,不大不小,装着枚古铜色的钥匙。 温绍祺还在念叨:“主要是我不想一个人住,你懂吧?太无聊了,那么大个家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你在,我爸就不会总唠叨‘你跟小季学学’了,我出去玩也有人帮我打掩护。欸,以后你还能叫我起床,省得我迟到!” 这些声音在季维知的耳朵里都像白噪音。 唯独一个人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 ——这次,只有我看你离开的份儿。 然而两年前他也决绝而狠心地对那个人说,“我不想被同一个人扔下两次”。 季维知眼神渐渐聚焦,似乎在这一刻有了决定。 人总是害怕重蹈覆辙,季维知曾经以为自己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没想到,哪怕盛绥只是随便说句话,他就再次丢了防线。 “欸,欸!开心傻啦?我晚上就让阿姨收拾一下你的房间吧?”温绍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谢谢你,但是不用了。”季维知的右手渐渐收紧,隔着衣服,攥住那把钥匙,“我有地儿去。”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 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周多。路上已经空了,只剩寥寥几个摊子仍叫卖着。 盛绥刚在商会参加完应酬回家,还走没到家门口,就看见雪幕后坐着个人。 那人抱膝坐在台阶上,瑟缩左顾右盼。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孩子。 盛绥下意识揉揉眼。 台阶上的人似是觉得冷,站起来跺了跺脚,手放在脖子里捂着,巴掌大的脸被冻得雪白,惟独鼻尖双眼一点红晕分外显眼。 盛绥赶忙加快脚步,飞跑着到台阶旁,刷地撑开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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