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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第1页）

秀珠经过燕西书房的时候，因指着房子低低地问秋香道：&ldo;这个屋子里的人在家里吗？&rdo;秋香道：&ldo;这个时候，不见得在家里的。有什么事要找我们七爷吗？我给你瞧瞧去。&rdo;秀珠道：&ldo;我不过白问一声，没有什么事。你也不必去找他。&rdo;秋香道：&ldo;也许在家里，我给你找他一下子，好不好？&rdo;秀珠道：&ldo;你到哪里去找他？&rdo;秋香道：&ldo;自然是先到我们七少奶奶那里去找他。&rdo;秀珠扶着秋香的肩膀，轻轻一推道：&ldo;这孩子说话，干吗叫得这样亲热？谁抢了你七少奶奶去了？还加上&lso;我们&rso;两个字做什么？&rdo;秋香也笑了起来。二人说着话，已走到洋楼门下，刚一转弯，迎面一个人笑道：&ldo;本来是我们的七少奶奶嘛，怎么不加上&lso;我们&rso;两个字呢？&rdo;秀珠抬头看时，电灯下看得清楚，乃是翠姨。便笑道：&ldo;久违了，你忙呢？&rdo;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笑道：&ldo;也许，各人有各人的事，哪里说得定呢？几时来的？我一点不知道，坐一会儿再走吧。&rdo;秀珠道：&ldo;我半下午就来了，坐了不少的时候了，改天再见吧。&rdo;说着，就匆匆地出门去了。翠姨站在楼洞门下，等着秋香送客回来。因问道：&ldo;这一位今天怎么来了？这是猜想不到的事呀。&rdo;秋香道：&ldo;她是看我们少奶奶病来的。&rdo;翠姨笑道：&ldo;你这傻瓜！你不知道和她说七少奶奶犯忌讳吗？怎么还添上&lso;我们&rso;两个字呢？可是这事你也别和七少奶奶说，人家也是忌讳这个的。&rdo;秋香道：&ldo;七少奶奶她很大方的，我猜不会在这些事上注意。&rdo;翠姨道：&ldo;七少奶奶无论怎样好说话，她也只好对别的事如此，若是这种和她切己有关的事，她也马虎吗？&rdo;两人说着话，一路笑了进来。秋香只管跟翠姨走，忘了回自己院子，及走到翠姨窗外，只见屋子里电光灿烂，由玻璃窗内she将出来，窗子里头，兀自人影摇动。秋香停住了脚，接上又有人的咳嗽声，秋香一扯翠姨衣襟道：&ldo;总理在这里了，我可不敢进去。&rdo;说完，抽身走了。

翠姨走进房去，只见沙发背下，一阵一阵有烟冒将出来。便轻轻喝道：&ldo;谁扔下火星在这儿？烧着椅子了。&rdo;这时，靠里一个人的上身伸将出来，笑道：&ldo;别说我刚才还咳嗽两声，就是你闻到这种雪茄烟味，你也知道是金总理光降了。&rdo;说着，就将手上拿的雪茄烟，向翠姨点了两点。翠姨先不说话，走到铜床后，绣花屏风里换了一件短短的月白绸小紧衣，下面一条葱绿短脚裤比膝盖还要高上三四寸，踏着一双月白缎子绣红花拖鞋，手理着鬓发，走将出来。问道：&ldo;这个时候，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rdo;金铨口里衔着雪茄，向她微笑，却不言语。翠姨道：&ldo;来是尽管来，可是我有话要声明在先，不能过十二点钟，那个时候我要关房门了。再说，你也得去办你的公事。&rdo;金铨衔着雪茄，只管抽着，却不言语，又摇了一摇头。翠姨道：&ldo;你这是什么玩意儿？我有些不懂。&rdo;金铨笑道：&ldo;有什么不懂？难道我在这屋子里，还没有坐过十二点钟的权利吗？&rdo;翠姨笑道：&ldo;那怎样没有？这屋子里的东西，全是你的，你要在这里坐到天亮也可以。但是……&rdo;金铨道：&ldo;能坐，我就不客气坐下了，我不知道什么叫着但是。&rdo;翠姨也坐到沙发上，便将金铨手上的雪茄，一伸手抢了过来。皱着眉道：&ldo;我就怕这一股子味儿，最是你当着人对面说话，非常的难受。&rdo;金铨笑道：&ldo;我为了到你屋子里来，还不能抽雪茄不成？&rdo;翠姨将雪茄递了过来，将头却偏过去。笑道：&ldo;你拿去抽去，可别在我这里抽，两样由你挑了。&rdo;金铨笑道：&ldo;由我挑，我还是不抽烟吧。&rdo;翠姨撇嘴一笑，将雪茄扔在痰盂子里了。坐了一会儿，翠姨却打开桌屉，拿了一本账簿出来。金铨将账簿抢着，向屉里一扔，笑道：&ldo;什么时候了，还算你的陈狗屎账。&rdo;翠姨道：&ldo;我亏了钱呢，不算怎么办？算你的吗？&rdo;金铨道：&ldo;算我的就算我的。难道你那一点小小的账目，我还有什么担负不起吗？&rdo;翠姨笑道：&ldo;得！只要你有这句话，我就不算账了。&rdo;于是把抽屉关将起来。金铨随口和翠姨说笑，以为她没有大账，到了次日早晌，因为有公事，八点钟就要走，翠姨一把扯住道：&ldo;我的账呢？&rdo;金铨笑道：&ldo;哦！还有你的账，我把这事忘了。多少钱？&rdo;翠姨笑道：&ldo;不多，一千三百块钱。&rdo;口里说着，手上扯住金铨的衣服，却是不曾放。金铨笑道：&ldo;你这竹杠，未免敲得凶一点。我若是昨天不来呢？&rdo;翠姨道：&ldo;不来，也是要你出。难道我自己存着一注家私，来给自己填亏空吗？&rdo;金铨只好停住不走，要翠姨拿出账来看。翠姨道：&ldo;大清早的，你有的是公事，何必来查我这小账呢？反正我不能冤你。今天晚晌，你来查账也不迟，就是这时候，要先给我开一张支票。&rdo;金铨道：&ldo;支票簿子不在身上哪行呢？&rdo;翠姨道：&ldo;你打算让我到哪家去取款呢？你就拿纸亲笔写一张便条得了。只要你写上我指定的几家银行，我准能取款，你倒用不着替我发愁。&rdo;金铨道：&ldo;不用开支票，我晚上带了现款来交给你，好不好？&rdo;翠姨点点头笑道：&ldo;好是好，不过要涨二百元利息。&rdo;金铨笑道：&ldo;了不得！一天工夫，涨二百块钱利钱，得！我不和你麻烦，我这就开支票吧。&rdo;说着，见靠窗户的桌上，放了笔和墨盒，将笔拿起，笑道：&ldo;你这屋子里，会有了这东西，足见早预备要讹我一下子的了。&rdo;翠姨道：&ldo;别胡说，我是预备写信用的。&rdo;说时，伏在桌沿上，用眼睛斜瞅着金铨道：&ldo;你真为了省二百块钱，回头就不来查账了吗？&rdo;金铨哈哈一笑，这才一丢笔走了。

到了这天晚上，金铨果然就拿了一千五百元的钞票，送到翠姨屋子里来。笑道：&ldo;这样子，我总算对得住你吧？&rdo;翠姨接过钞票，马上就打开箱子一齐放了进去。金铨道：&ldo;我真不懂，凭我现在的情形，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你挨饿，何以你还是这样地拼命攒钱？这箱子里关了多少呢？&rdo;说着，将手向箱子连连点了几下。翠姨道：&ldo;我这里有多少，有什么不知道的？反正我的钱，都是由你那儿来的啊。你觉我这儿就攒钱不少了。你打听打听看，你们三少奶奶，就存钱不少，单是这回天津一家公司倒闭，就倒了她三万。我还有你撑着我的腰，我哪里比得上她？&rdo;金铨笑道：&ldo;你可别嫌我的话说重了。若是自己本事挣来的钱呢，那就越挣的多越有面子。若是滚得人家的钱，一百万也不足为奇。你还和她比呢！&rdo;翠姨道：&ldo;一个妇人家，不靠人帮助，哪里有钱来？&rdo;金铨道：&ldo;现在这话说不过去了，妇女一样可以找生活。&rdo;翠姨道：&ldo;好吧？我也找生活去。就请你给我写一封介绍信，不论在什么机关找一个位置。&rdo;金铨听了，禁不住哈哈大笑，因站起身来，伸手拍着翠姨的肩膀道：&ldo;说来说去，你还是得找我。你也不必到机关上去了，就给我当一名机要女秘书吧。&rdo;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翠姨道：&ldo;你知道我认识不了几个字，为什么把话来损我？可是真要我当秘书，我也就去当。现在有些机关上，虽有几个女职员，可是装幌子的还多着呢。&rdo;金铨笑道：&ldo;难道还要你去给我装幌子不成？&rdo;翠姨道：&ldo;瞎扯淡，越扯越远了。&rdo;说着话，她就打开壁上一扇玻璃门，进浴室去洗手脸。金铨在后面笑着，也就跟了来。到了浴室里，只见翠姨脱了长衣，上身一件红鸳鸯格的短褂子，罩了极紧极小的一件蓝绸坎肩，胸下突自鼓了起来。她将两只褂袖子高高举起，露出两只雪白的胳膊，弯了腰在脸盆架子上洗脸。她扭开盆上热水管，那水发出沙沙的响声，直she到盆里打旋涡，她却斜着身子等水满。这脸盆架上，正斜斜地悬了一面镜子，翠姨含着微笑，正半抬着头在想心事。忽然看到金铨放慢了脚步，轻轻悄悄地绕到自己身后，远远伸着两只手，看那样子，是想由后面抄抱到前面。当时且不做声，等他手伸到将近时，突然将身子一闪，回过头来对金铨笑道：&ldo;干吗？你这糟老头子。&rdo;金铨道：&ldo;老头子就老头子吧，干吗还加上个&lso;糟&rso;字？&rdo;翠姨将右手一个食指，在脸上轻轻耙了几下，却对金铨斜瞅着，只管撇了嘴。金铨叹了一口气道：&ldo;是呀！我该害臊呀。&rdo;翠姨退一步，坐在洗澡盆边一张白漆的短榻上，笑道：&ldo;你还说不害臊呢？我看见过你对着晚辈那一副正经面孔，真是说一不二。这还是自己家里人，大概你在衙门里见着你的属员，一定是活阎罗一样的。可是让他们这时在门fèng里偷瞧瞧你这样子，不会信你是小丑儿似的吗？&rdo;金铨道：&ldo;你形容得我可以了，我还有什么话说？&rdo;说着，就叹了一口气。于是在身上掏出一个雪茄的扁皮夹子来，抽了一支雪茄，放在嘴里。一面揣着皮夹子，一面就转着身子，要找火柴。翠姨捉住他一只手，向身后一拉，将短椅子拍着道：&ldo;坐下吧。&rdo;金铨道：&ldo;刚才我走进来一点，你就说我是小丑，现在你扯我坐下来，这就没事了？&rdo;翠姨笑道：&ldo;我知道你就要生气。你常常教训我一顿，我总是领教的。我和你说两句笑话，这也不要紧，可是你就要生气。&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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