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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第1页）

燕西记挂凤举跑了一晚，或者有什么意味的事，就让清秋一个人进去。叫了小刘来问：&ldo;大爷有什么玩意儿？&rdo;小刘道：&ldo;哪里有什么玩意儿？和那边新少奶奶闹上别扭了。先是要一块儿出去玩儿，也不知为什么，在戏园子里绕了一个弯就跑出来？出来之后，一同到那边，就送大爷回来。回来之后，大爷又出去，出去了又回来，这还说要去呢。&rdo;燕西道：&ldo;那为什么？跑来跑去，发了疯了吗？&rdo;小刘道：&ldo;看那样子，好像大爷拿着什么东西，来去调换似的。&rdo;燕西道：&ldo;大少奶奶在家不在家？&rdo;小刘道：&ldo;也出去听戏去了，听说三姨太太请客呢。&rdo;燕西笑道：&ldo;这我就明白了。一定是他们在戏园子里碰到，大爷不能奉陪，新少奶奶发急了，对不对？&rdo;小刘笑道：&ldo;大概是这样，不信你去问他看。&rdo;燕西听了，这又是一件新鲜的消息，连忙就走到凤举院子里来。

第五十八回情种恨风波醉真拼命严父嗤豚犬愤欲分居

这个时候，凤举正将一件大衣搭在手上，就向外走。燕西道：&ldo;这样夜深，还出去吗？戏园子里快散戏了。&rdo;凤举道：&ldo;晚了吗？就是天亮也得跑。我真灰心！&rdo;燕西明知道他的心事，却故意问道：&ldo;又是什么不如意，要你这样发牢骚？&rdo;凤举道：&ldo;我也懒得说，你明天就明白了。&rdo;燕西笑道：&ldo;你就告诉我一点，要什么紧呢？&rdo;凤举道：&ldo;上次你走漏消息，一直到如今，事情还没了，你大嫂是常说，要打上门去。现在你又来惹祸吗？好在这事要决裂了，我告诉你也不要紧。这回晚香和我大过不去，我决计和她散场了。&rdo;燕西道：&ldo;哦！你半夜出去，就为的是这个吗？又是为什么事起的呢？&rdo;凤举道：&ldo;不及芝麻大的一点事，哪里值得上吵。她要大闹，我有什么法子呢？&rdo;他一面说着，一面向外走。燕西知道他是到晚香那里去，也不追问他，回头再问小刘，总容易明白，且由他去。凤举走到门口，小刘早迎上前来，笑道：&ldo;大爷还出去吧？车子我就没有敢开进来。&rdo;凤举道：&ldo;走走走，不要废话。&rdo;说时眉毛就皱了起来。小刘见大爷怒气未消，也不敢多说话，自去开车。凤举坐上车去一声也不言语，也不抬头，只低了头想心事。一直到了小公馆门口，车子停住，走下车去，手上搭着的那一件大氅，还是搭在手上。走到上房，只有晚香的卧室放出灯光，其余都是漆黑的。外面下房里的老妈子，听到大爷的声音，一路扭了灯进来。凤举看见，将手一摆道：&ldo;你去吧，没有你的事。&rdo;老妈子出去了，凤举就缓缓走到晚香屋子里来。只见她睡在铜床上，面朝着里。床顶上的小电灯，还是开着。枕头外角，却扔下了一本鼓儿词，这样分明未曾睡着，不过不愿意理人，假装睡着罢了。因道：&ldo;你不是叫我明天和你慢慢地说吗？我心里搁不住事，等不到明天，你有什么话，就请你说。&rdo;晚香睡在床上，动也不动，也不理会。凤举道：&ldo;为什么不做声呢？我知道，你无非是说我对你不住。我也承认对你不住。不过自从你到我这里来以后，我花了多少钱，你总应该知道。你所要的东西，除非是力量办不到的，只要可以想法子，我总把它弄了来。而且我这里也算一分家，一切由你主持，谁也不来干涉你，自由到了极点了，你还要怎么样？我也没有别的话说，我要怎样做，才算对得住你？你若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就算你存心挑眼。天下没有一百年不散的筵席，那算什么？若是不愿意的话，谁也不能拦谁，你说，我究竟是哪一件事对你不住？&rdo;

晚香将被一掀，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脸上板得一点笑容没有。头一偏道：&ldo;散就散，那要什么紧？可是不能糊里糊涂地就这样了事。&rdo;凤举冷笑道：&ldo;我以为永远就不理我呢，这不还是要和我说话？&rdo;晚香道：&ldo;说话要什么紧？打官司打到法庭上去，原被两告，还得说话呢。&rdo;凤举静默了许久，正着脸色道：&ldo;听你的口音，你是非同我翻脸不可的了。我问你，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呢？&rdo;晚香道：&ldo;你倒问我这话吗？你讨我不过几个月，说的话你不应该忘记。你曾说了，总不让我受一点委屈的。不然，我一个十几岁的人，忙些什么，老早地就嫁给人做姨太太？我起初住在这里，你倒也敷衍敷衍我，越来越不对，近来两三天只来一个照面，丢得我冷冷清清的，一天到晚在这里坐牢似的，我还要怎样委屈？这都不说了，今天包厢看戏，也是你的主意，我又没和你说，非听戏不可。不料一到了戏园子里，你就要走，缩头缩脑，做贼似的。你怕你的老婆娘，那也罢了，为什么还要逼我一块儿走。有钱买票，谁也可以坐包厢。为什么有你怕的人在那里，我听戏都听不得？难道我在那里就玷辱了你吗？或者是我就会冲犯了她呢？&rdo;凤举道：&ldo;嘿！我这是好意啊，你不明白吗？我的意思，看那包厢里，或者有人认得你，当面一告诉了她……&rdo;晚香踏了拖鞋走下床，一直把身子挺到凤举面前来道：&ldo;告诉她又怎么样？难道她还能够叫警察轰我出来，不让我听戏吗？原来你果然看我无用，让我躲开她，好哇！这样的瞧我不起。&rdo;凤举道：&ldo;这是什么话？难道我那样顾全两方面，倒成了坏意吗？&rdo;晚香道：&ldo;为什么要你顾全？不顾全又怎么样？难道谁能把我吃下去不成？&rdo;凤举见她说话，完全是强词夺理，心里真是愤恨不平。可是急忙之中，又说不出个理由来，急得满脸通红，只是叹无声的气。晚香也不睬他，自去取了一根烟卷，架了脚坐在沙发椅上抽着。用眼睛斜看了凤举，半晌喷出一口烟来，而且不住地发着冷笑。凤举道：&ldo;你所说的委屈就是这个吗？要是这样说，我只有什么也不办，整天地陪着你才对了。&rdo;晚香将手上的烟卷，向痰盂子里一扔，突然站了起来道：&ldo;屁话！哪个要你陪？要你陪什么？你就是一年不到这儿来，也不要紧，天下不会饿死了多少人，我一样地能找一条出路。你半夜三更地跑来为什么？为了陪我吗？多谢多谢！我用不着要人陪，你可以请便回去。&rdo;凤举被她这样一说，究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ldo;谁来陪你？我是要来问你，今天究竟为了什么事，要和我闹？问出原因来，我心里安了，也好睡得着觉。&rdo;晚香道：&ldo;没有什么事，就是这种委屈受不了，你给我一条出路。&rdo;凤举先听了她要走的话，还是含糊，不肯向下追问。现在晚香正式地说了出来，不容不理。

便冷笑一声道：&ldo;哦！原来为此，好办。&rdo;说毕，站起来，随手把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拿起。晚香道：&ldo;要走就请快一点，这里没有多少人替你大爷二爷候门。&rdo;凤举道：&ldo;我自然会走，还要你催什么？&rdo;晚香道：&ldo;不要走吧！仔细我今天晚上就偷跑了，你这儿还有不少的东西呢。你今天晚上是不放心，来看形势的，我不知道吗？老实告诉你，我没有那样傻，我是来去明白，要好好儿地走的。&rdo;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道：&ldo;真是要走的话，我还得见你们的老太爷老太太评评理呢。大爷，你放心，你回家陪你那大奶奶去吧。&rdo;说时，将两手便要来推凤举。凤举将手一摔道：&ldo;好，好，好。&rdo;说着&ldo;好&rdo;字，人就一阵风地走出大门。小刘缩在门房，正围着炉子向火，只听得大门扑通一下响，跑了出来看时，凤举已经走出大门，开了车门，自己坐上车去。小刘看了这种情况，知道是大爷生气来着，这也用不着多问，马上上车，开了车就回家。凤举一路想着，孔夫子说得不错，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我实在糊涂，何必一时高兴，讨上这样一个人，凭空添了许多麻烦？家庭对我一片怨言，这一位对我也是一片怨言。真是我们家乡所谓，驼子挑水，两头不着实。我去年认识她后，认识她就是了，何必把她讨回来？讨回来罢了，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地重立什么门户？一路这样想着，只是悔恨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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