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嫔见我不说话,便推了推我的手道:&ldo;姐姐……&rdo;
我微微冷笑道:&ldo;你劝我耐心等着别多事,我也有一事劝你。你愿意听么?&rdo;
颖嫔道:&ldo;妹妹洗耳恭听。&rdo;
我淡淡一笑:&ldo;妹妹知道丁公的事情吧。&rdo;[59]
颖嫔道:&ldo;哪一位丁公?&rdo;
我笑道:&ldo;汉高祖刘邦败于彭城,项羽的部将丁公追高祖。高祖对丁公说,两贤岂相迫害?于是丁公引兵而还。后来项羽兵败,丁公谒见高祖,高祖杀了他,说丁公为臣不忠,使项羽失了天下,杀了他,是为了让后世臣子引以为戒。&rdo;
颖嫔面色微变:&ldo;姐姐这是何意?&rdo;
我叹道:&ldo;妹妹举报江南豪族私开银矿,这些豪族中,有你家的亲旧吧。你又助掖庭属捉拿我和刘女史身边的人,你可知道,皇后身边的苏姑娘也还在掖庭属没出来呢。你想借这些事得到更多的恩宠,这我知道。但请妹妹不要忘记,妹妹是如何做了嫔妃。我劝妹妹一句,凡事不要做得太尽。&rdo;
颖嫔眉心一耸,微笑道:&ldo;我举报私开银矿之事,固然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宠爱,可也是于国有益的事情。再者,陛下命我与掖庭属一道拿人,这是圣旨,我不能不做。&rdo;
我笑道:&ldo;是不是于国有益,是不是圣旨难违,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后怎么看。&rdo;
颖嫔道:&ldo;我向来对皇后恭谨。&rdo;
我倚在山石上,施施然指着她胸口一枚赤金蜂针道:&ldo;恭谨?恐怕皇后更在意你的心向着谁。&rdo;
颖嫔甚是不悦:&ldo;姐姐的教诲,我记下了。我的来意既已说明,这便告辞了。&rdo;说罢匆匆一礼,转身去了。
我目送她出了漱玉斋的门,方回到玉茗堂。书架空了一半,架上留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印记,那里曾摆着我装家书的小木箱。柜子里所有的书画全不见了,连带着没用过的空白纸张,一并被拿走了。
小莲儿在我身后道:&ldo;从来没见过抄家只拿书画笔墨的,幸而寝殿里的衣衫首饰一件没少。&rdo;
我轻轻一拂书架上的浮灰:&ldo;这一次是只拿了书画笔墨,下一次就该把带夹的衣服都撕开,棉被都拆开了。&rdo;拿起笔,才想起纸张都被拿走了,&ldo;没有纸也好,少画两幅,只怕还少些麻烦。&rdo;
小莲儿怯怯道:&ldo;晚膳好了,姑娘先用膳吧。&rdo;
熄灯之后,我睡不着。启窗向西边一望,越过高墙,仿佛能见到掖庭属中的灯光。眼前漆黑一片,人的思绪也更加混沌和黑暗。念及芳馨、绿萼和小钱,我越想越是害怕。
心跳得厉害,仿佛有一簇火苗从心底猛地蹿起。耳边听到一缕细如游丝的惊叫声。冷风吹过,整个皇城像伏在暗中的巨兽,衰糙吟唱是它的呼吸,铁马乱响是它的梦呓。它浑浊而冰冷的气息四面包围着我,并不觉得冷,只觉沉重到窒息。
小莲儿掌灯进来,惊呼道:&ldo;姑娘衣裳也不穿,怎能站在窗口!&rdo;说着走上前关窗,风吹掉了她手中的绢纱灯罩,飘飘然掉出老远。
眼前一黑,心也乍然一沉,耳侧似有嘤鸣。我一把拉住小莲儿的手腕道:&ldo;你听,你听见了没有?&rdo;
小莲儿吓了一跳:&ldo;什么声音?没有什么声音啊。&rdo;说罢重新掌灯,扶我躺下,&ldo;姑娘快歇息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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