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早已被点亮无数火把,不管是叶询、欧阳氏的人,还是那些胆大前来凑热闹的百姓,都跟着欧阳博远等人一起,脸色沉重地望向了江心位置。
千盼万盼,众人终于看到从江心中飞来两道身影,抛开眸色的不同,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正是不久前循着冥鲲尸体而去的欧阳双壁。
“回来了,回来了!”众人惊喜呼道。
待到二人飞近,大家才看清楚,原来不只是两人,那个浑身是血、眸色泛蓝的少年怀中,分明还抱着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子。
女子身上的衣物都被腐蚀得七零八落了,原本应该姣好的面容也已是千疮百孔,看上去狰狞得很。
少年也没好到哪里去,唇色苍白,双目无神,看上去随时有可能倒下,烂穿的双手却将怀中之人抱得很紧很紧。
“蓝儿,伽儿!”
欧阳博远见到自己悉心调教出来的欧阳双壁如此狼狈,心痛到了极致,还没等他们飞至岸边,自己就飞身而出,待到二人身旁之时,朝欧阳蓝伸出了双臂,欲将他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宁无忧接过来。
欧阳蓝本能性地将宁无忧朝自己的怀内搂了搂,慢半拍地看清来人是他的叔父欧阳博远,这才舍得将其送出。
一切的动作都发生得极其微妙,远站在岸边的人看不清,但是欧阳伽和欧阳博远却见得真切,只不过一个眉眼微愣,另一个则彻底黑了脸。
欧阳博远从欧阳蓝手中接过宁无忧之后,终究不忍心当众责怪他,沉声道:“伽儿,你且先带蓝儿回去好好休息,冥鲲的尸体自有我等处理。”
欧阳伽道了一声“是”,欧阳蓝却好似耗尽了心力,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呆滞,只知道一动不动地盯着欧阳博远手中的宁无忧出神。
欧阳博远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快速地转过身飞回江岸,没好气地将宁无忧交由了叶询等人,又和城主一起,紧锣密鼓地张罗着打捞冥鲲尸体一事。
“哥,别看了,他没事的,我们先回去吧。”
欧阳伽搀扶着欧阳蓝,眼里尽是关切的神色。欧阳蓝的双手还在微微发抖,眉眼低垂地“嗯”了一声,任由欧阳伽扶着飞回了宾云客栈。
宁无忧又是被窗外的大太阳晒醒的。他慢慢睁开结满了眼屎的桃花眼,不用看居室角落的刻漏也知道,此时至少已是巳时了。
脸上的和手掌处的肌肤还在隐隐泛着火辣辣的疼意,宁无忧没劲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可及之处全被绷带给缠了个遍。
一想到自己那花容月貌就这么被毁了,宁无忧仰头大呼:“天哪,天妒英才啊!”
他昏迷的数日,叶询早已帮他洗衣服洗得不耐烦,听见房内的动静,没有一点温柔可言地推门而入,哼道:“怎么,舍不得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了?”
宁无忧这才又睁开了双眸,发现叶询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怒气,道:“我睡了多久?”
叶询继续哼道:“不偏不倚,又是四日。”
宁无忧无话可说,再看向叶询那气呼呼在他房间内整理东西的动作,心下便知:那家伙估计又是帮他收拾残局收拾得烦了。
人刚初醒,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想起,比如他是何时晕过去的,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又是何时以何种方式被运回云水间的。不过有一点应该可以确定,以他观察入微的本事,看到叶询还有闲情逸致打扫卫生,说明望月城作乱的冥鲲,应该是在他昏迷之后被降服了。
午饭时间未到,又不敢叫叶大祖宗去给他煮碗面,宁无忧索性摊尸在床,一件件一桩桩,慢慢将这一次猎奇的经历在心里过了一遍。
当时冥鲲突然发飙巨震,他一不小心顺着冥鲲的喉咙被滑入腹中,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
宁无忧扶额闭眼,皱着眉头努力将脑海中零散的碎片拼在一起。
他记得自己在冥鲲的腹中看到了一大滩不断冒泡的酸水,自己踩在还未被分解的一块木船甲板上,战战兢兢,瑟瑟发抖,要多怂有多怂,不过好在没人看见。
酸水随着冥鲲的动作不断汹涌着,宁无忧使命扶住脚下的甲板,在其穿过一道狭隘的小口,阴差阳错穿入到冥鲲的丹田之时,他看到了处于丹田正中,凌空高悬的一面铜镜。
铜镜通体泛光,洁净无瑕,与污秽不堪的冥鲲腹壁形成了极大的对比,一看就不是等闲之物,倒像是——法宝!
宁无忧曾在逍遥谷的一卷竹册上看到过,说妖魔因为体质原因,并不能像人类那般修炼结丹,要想妖法得到提升和飞跃,必须得倚仗法宝。
至于法宝从何而来,那方法可有太多了。本分一点的妖怪是靠自己苦苦修炼而来的,而有些张狂狠厉的妖物,则会选择走夺宝这一条捷径。
不仅妖魔鬼怪如此,人类也是如此,仙门世家法器众多,其中不乏像狠厉的妖怪那样,从别处将法宝夺过来,然后占为己有,巩固自己的门派地位以及猎奇能力。
宁无忧的师父曾跟他讲道过,说这个世界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别人听从你、尊重你,除了需要心怀大义、言行合一,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只有强者,才有能力匡扶大义、力挽狂澜,去保护那些自己想保护的人。
冥鲲本是由灵鲲炼化而来的,宁无忧虽然分不清铜镜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它体内形成的,但它的妖法如此强劲,想必跟这铜镜有着莫大的关系。
若是将那铜镜收入囊中,等出去之后再将它在法宝交易场上偷偷卖掉……
如是心想着,宁无忧仿佛看到了无数金元宝在朝他招手。他擦去不自觉流下的口水,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和勇气,猛地一个跳跃,竟然没怎么费力就将那面发光的铜镜给握在了手里。
“这……这也太容易了吧?”
宁无忧落回甲板之后,一脸不可置信地将那面铜镜前后左右瞧了个遍。也不知为何,在宁无忧手中之后,铜镜像被某种强大的磁场干扰了一般,白光瞬间消失。
失去光泽之后,铜镜变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通体呈青褐色,背面是个阴阳八卦图,镜柄用小篆刻着“乾坤”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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