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离自己很近,显然是在叫他。沈白舒本来松掉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上来,转过身来见着那人,有些……有些面熟……“哎——小兄弟!怎么晕倒了?”俞尚临赶紧将人接住,虽然沈白舒救了他,可穿的却是土匪的衣服,多少对此人有些怀疑,本想捉拿了他盘问土匪内部情况。可擦去他脸上的泥,见着此人的面目,俞尚临心里的算盘崩了。原来是你——沈白舒。一切事宜结束,已是三更天。清辉躲开暗云撒向地面,一束照进沈白舒的帐子里。帐子内烛火通明,这微弱的月光也就不足道也。俞尚临发现与自己共同灭敌的人竟是沈白舒,心里出于对他的感激,就亲自将他送回自己的大帐。快到军营时,沈白舒稍微清醒了片刻,只是撕扯的痛感不止,说话有气无力:“无甚大事……只是太累罢了。”抱着人的俞尚临脚步飞快,却走得不是很稳当:“你这神情可不像无事。”接着沈白舒又呢喃了什么,俞尚临凑耳边听了半晌才听清楚他说“不看大夫。”俞尚临:“……”他心想,可能是因为沈白舒自己是大夫,叫别的大夫来为他看病肯定会让他觉得自己有些技不如人,所以才不想看大夫。但回到帐内还是不放心,毕竟沈白舒脸色青白参半,瞧着可不像没病。“还是叫军医来看看吧,沈大夫。”沈白舒躺在床榻上,最疼的片刻已经过去,现在能勉强看清榻前的人。随着视线的聚焦,沈白舒终于想起他是谁了,那个半夜闯进他家,不仅要他看病,还要伺候他汤药的那个病人……想起之前对人家可没摆过好脸色。这回阴沟里翻了船,怎么被他救了?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自己躺床上行动不便任人折腾。沈白舒面上挂不住:“我……我就是大夫,不必麻烦。”顿了半晌,又问道:“这是何处?”俞尚临见他脸色有所好转,也不再多劝,转到屏风另一侧解着战甲:“我的大帐,你好生休养。”“你的大帐?我睡此,你睡何处?”沈白舒说着就要掀被下床,但今晚动用了内力,现在不仅胸腔内如马踏一般,四肢骨头缝里都透着疼。撑不住身体就要掉下床来。俞尚临赶紧过来将他按回床上,取笑道:“沈大夫不是最讨厌生病了还乱动的人么,怎么自己反倒不遵医嘱。”被按回床上的沈白舒无力反驳,见着俞尚临卸掉战甲后被血染红的里衣,倒忘了他的伤也是没痊愈的。“……你的伤,赶紧处理一下。”俞尚临退到屏风另一侧,脱下里衣,拿着毛巾就着冷水将血渍擦干净“嘶~”沈白舒闻声,在身上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换了衣服,只有自己的药,没有疗外伤的药。看在是自己救过的人份上还是关心一句道:“我现在行动不便,你说营内有军医,让他给你换药。”屏风另一侧迟迟未回答,少顷俞尚临才沉声回应:“无事,你先休息,不必记挂我,我有药。”说完穿上宽松的袍子从帘子后边出来。“你的伤,得注意些,你也早些歇息。”虽然占了你的床,但这偌大的军营有的是床,应该不会没有一席之地,沈白舒心中暗想。俞尚临端着有血水的木盆往帐外走去:“我还有要事处理,你睡吧。”言毕就掀帐出去,不见了身影。大帐外,梁郁尘提着佩剑跑来:“将军你……”俞尚临一把将他拉开远离了大帐,梁郁尘大大咧咧的,怕他吵着沈白舒。梁郁尘见着一盆血水,斥责道:“将军你……不是说了不要动武,你……你等着我给你端药来。”俞尚临示意不用:“药先温着——老师没事吧?”“韩老无事,我们统计了受伤人数,两百二十余伤患。另外军中药材恐怕不足,等大将军带兵回来,做整体统计再进行药材采办。”“嗯,先将受伤的士兵们安置妥当。”梁郁尘好奇,方才见着自家将军抱着个人急匆匆往帐子里去,好奇道:“帐子里的是?”“帐中人是沈大夫,受了些伤,他不肯让军医查看,你且照料些他。”梁郁尘惊叹问道:“你何时将沈大夫带回的?”不是中午才分开吗?现在就把人给拐过来了!俞尚临不答,转身去了另一间帐篷,梁郁尘跟在后面也进了帐篷。“过来帮我缠细布。”梁郁尘好笑道:“怎不叫沈大夫来。”俞尚临冷不防瞪他一眼。梁郁尘马上识趣给自己找台阶下“唉,将军看我这记性,沈大夫也受伤了。”并狠狠敲自己脑瓜子几下。“沈大夫这人,我与他相处过几日,他不是易亲近人的性子,喜欢清净。你不要打扰了人家。”俞尚临敷完药,系上袍子嘱咐道。“是,将军。”随后,俞尚临前去南营审问附山等山匪。沈白舒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一枚药丸咽下,压抑着疼痛,他已然得知那人是将军,自然也知现在身处何地。毕竟是陌生的地方,不熟悉的床榻,现在浑身不自在。直到后半夜沈白舒才勉强入睡。战后的将士各自回营休整,该养伤的养伤,没出兵的后勤巡逻大营,整个军营里井然有序。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一战就乱了秩序。军营南边的铁笼里锁着土匪,俞尚临倚靠在木椅上审问着土匪。要查明之前那个暴毙的奸细是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要弄清这群土匪要离开大境的目的,城内潜伏的细作是否与这群土匪有关,以及土匪是否获得情报在与沙亚交易。而这一切,审一宿未必就能审出个结果来。南营专门关押囚犯,里面审讯的工具一应俱全,带血的铁钩还挂在墙头泛着冷光,仿佛下一刻便入了某人的骨血,剜出一道血肉。俞尚临端着茶盏,在沉寂又压抑的南营里漫不经心的刮着浮起来的茶叶,肃声道:“押附山上前。”侍卫们将断臂的附山押送到俞尚临面前,按着他跪在地上。附山受伤严重,但还不至死,他神态不屑,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还是负隅顽抗不肯说话。但总要有些东西要从他嘴里得知。俞尚临放下茶盏,军营出了细作,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此刻他的脸冷得如墙头挂的铁钩,时刻能劈进附山的身体,肃然的声音在南营里响起“说说吧,上一次是谁走漏给你的消息?这营里又有多少你们的眼线。”附山迷糊着眼,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俞尚临问话,他一声也不吭,看来是不打算招供了。“附山,你说与不说,我大抵都能猜到,只是我仍想不通,既然你想越境出关,你是与沙亚部落在交易什么呢?如果你单纯的来挑衅我聚风城的兵力,想来攻城,为何又不带全了你的兄弟还要劫持村民来要挟。”俞尚临起身,怕怕身上的灰尘,负手在附山面前威严正身站立“军营里有你们的人,又有村民当挡箭牌,只是换一个要越境的条件,未免太亏了些。”附山不为所动,头发散乱,因他身体本就肥胖,此时跪地也未立身而是龟缩成一团,浑似一滩肉泥。“那我再帮你分析分析,你认为城内所有的兵马都去了柳叶群山围剿你们,城内就该防守薄弱,而你们大部队吊着我的主力,你再劫持百姓,这样即便你们人手少,但有人命在手,我们就还是会忌惮你们一番,认为还是有机会攻下聚风城?”附山冷笑一声:“哼……”俞尚临确实是想诈出附山的计划,可这闭口不言的家伙即使断了手臂也不说,用酷刑也不招。于是俞尚临换了条思路,头目不怕死,但总有人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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