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抬起头,这才发现,是又有一辆印着孔黎鸢广告的公交车停在了她们面前。“对啊,她是个好人。”但她老说自己是个坏人。付汀梨靠在公交站牌边上,等车走了,车门关了,热气不见了。那冰冷站牌的寒意便顺着脊背往上窜,逐渐弥漫到四肢百骸。她再也吃不下这根冰棒,索性扔了,慢吞吞地溢出一口白气。掏皱成一团的纸巾出来擦手,才反应过来,问杜丽,“你说的好人又是谁?”杜丽牙口挺好,咬下一块冰棒,含含糊糊地说,“给我们小雨伞巴士捐钱的人。”“什么人这么好?”付汀梨揉着纸巾。就在这时候,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她把手里的纸团扔了,费力地把手机掏出来。“我不能说。”杜丽说。付汀梨把手机划开,发现是剧组的美术群里,一长串的通知,下面还跟着99+。“为什么不能说?”她手上那些融化的冰水似乎没擦干净,还有些黏黏糊糊的,往下刷手机的时候,有些不顺畅。“嗯……反正妹妹不让我说,说我要是和别人说了,就对那个人有天大的坏处。但她是好人,我不能,不能给她坏处。”付汀梨将大段带着惊呼和不断刷屏的消息,慢慢吞吞地划到了底。“但这个好人,好像很喜欢,很喜欢巴斯光年。”一辆车经过,昏黄车灯淌到付汀梨眼底,她被晃了一下眼。“巴斯光年?”付汀梨看到群里的艾特:【付汀梨梨,收拾好东西宝贝】下面有人兴冲冲地问了几句,于是消息又被滑上去。最后停在一条群主的消息上:【停,别问了!!!总之就是一句话,下周全组转场去北疆拍摄,过完年这部分剧情才拍完,中间大概会放大家回来过年。】“对啊,我之前送过,一个巴斯光年钥匙扣,给她,然后前几天看见,她现在还在用。”“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呢?”光影淌过,手机屏幕有一瞬的反光。付汀梨费劲去看手机消息。“好像是,四年。”四年?过路的车把付汀梨的头发吹得飘起,有人往车窗外喷一波哗啦哗啦的白絮出来,喊一声“新年快乐啊!”,惹来几声咒骂。泛白的飞絮在四周徜徉,在惝恍路灯下飞得到处都是。付汀梨恍惚间伸手去接,反复想:四年前,她们在漫天飘洒的白絮里,聊北疆的雪有多美,和祝木子说只是随便聊一聊……说她们不会一起去北疆。“好巧啊,四年了。”付汀梨说着。下一秒低头,敞开的手机屏幕里,骤然又跳出一条新消息,似是要凝固时间:【演员都在开机之前到,但孔老师和我们一起】「一路顺风」去北疆的前一晚,离农历新年还有大半个月,上海还是那样冷。出租屋热水出得比平时还要晚,寒风哐哐哐砸在玻璃窗上,楼道里拖沓沉重的脚步声没消停过。付汀梨干睁着眼,睡不着觉。没关网的手机扔在床边,噔噔噔,麻麻地振着微信群里的新消息,惹得昏沉沉的天花板上,也闪着微弱明灭的光。凌晨一点半,大抵是因着没见过北疆的雪,剧组现场美术组里的几个年轻人无心恋眠,干脆拉了一个小群聊天,传染兴奋,分享八卦。大概是觉得付汀梨是新疆人,直接把她拉了进去,知道她妈妈真的是那里人后,问她多久没回去过,问她喀纳斯的雪是不是真的那么厚,问她那里是不是真的后劲很大让人念念不忘……要再回到自己儿时去过的“母亲故乡”,总是记忆模糊,也总归是有些辗转难眠的。付汀梨呼出一口口冬日寒凉白气,回忆着自己对喀纳斯的印象。想起她六岁时戴厚厚的毡帽,骑一匹小棕马,乔丽潘牵着马绳带她慢慢在厚厚的白雪里踏过,说喜欢的话就买下这匹小棕马送给她。她觉着骑在小棕马上好威风,看这个世界都好渺小。她兴冲冲地说喜欢,她说要这匹小棕马。乔丽潘又说,但你得先学会骑啊,不然小棕马不服你。然后冷不丁,一拍马屁股。小棕马轻盈地跑起来,付汀梨拽着摇摇欲坠的马绳,吓得眼泪汪汪,说不学了不要了不喜欢了。当时大概觉得小棕马跑得好快好远,觉得马背上好吓人。但回忆起来,乔丽潘那个劲不大,小棕马跑出去大概也不过十米远就缓下来。不然她也不会在呼啸的寒风和剧烈的心跳里,听到乔丽潘在她身后大笑的声音。后来,她真的在那个冬天学会骑马。乔丽潘也真的言而有信,要把小棕马买给她,给她带回上海。但她说不要。六岁的她不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只觉得小马就要跑在草原里,要跑在广阔无垠的北疆才能长成大马。要真跟她回了上海,会被关起来,会没办法在高高的楼层间、斑马线和车多多的马路上……跑成威风凛凛的大马。那时的一切竟然还历历在目,跟放电影似的,在天花板上一帧帧地放映。付汀梨想了一会,在群里回答:【是挺难忘的,我六岁那年在那里学会骑马的事,到现在还记得】群里有个人接她的话:【那我这次去玩,得好好骑一次试试,在这里的马场骑,和在北疆骑肯定不一样,估计回来也能吹一波】另外一个人又说了:【你真当我们是去旅游的啊,我们是去工作的好嘛大哥】【这不是离开拍还早?之前不是已经有一组来勘过才定场地的嘛,这次我们提前一周去勘景布景,这块时间还算能忙里偷闲,然后等演员到了,正式开拍了,才再忙起来嘛】【说起来演员晚一周到才开拍这事,孔老师为什么要跟我们一块去啊?她档期够吗?】付汀梨其实也没加入小群的话题,只觉着手上的冻疮有些发痒,想起来涂点冻疮膏。在便利店兼职折腾了好几天后,她的冻疮又复发了。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将被子团在身上一团,摸索着开了灯,在三十瓦大灯泡下,慢吞吞地给自己涂着药膏。手机就放在桌边,一条条消息弹出来,群里八卦话题,已经从北疆转到孔黎鸢身上。【档期应该是够的吧,我估计孔老师这会提前去,是不是想把阿鸯在故乡那段剧情磨一磨,提前去当地体会几天,让自己演起来更能融入环境?】【那到也是,我算知道孔老师的工作风格了,就是往死里磨,难怪她出道四年主演作品也就这四部,也从来不演什么电视剧网剧,连综艺真人秀都上得少】【但每一个角色都深入人心啊,关键这些电影质量真的都还挺好的,口碑受众还能两手抓,每个剧本都挺有深度,不是什么情情爱爱,也不走那种花里胡哨的商业风。】【你说谁花里胡哨呢?有本事报上名来。】【我自己我自己我自己双手合十,我自己花里胡哨】【不过就是有点可惜,上次孔老师不是提名影后就差一点拿奖了吗,我要是她现在也憋一口劲呢】【想起来了,上次《记忆开端》孔老师提名百花奖最佳女主,那届影后正好是温世嘉吧?】提到最近在热搜上腥风血雨的温世嘉。群内又噤了声,好一会后,才有人开始冒头:【这瓜也闹得够大的哈,不知道到底真的假的?】有人八卦上头,对这几天的大瓜跃跃欲试,有人时刻谨记红线,马上警惕提醒:【行了行了别讨论了嘘,以上聊天记录都别外传哈】最后一条消息弹出来时,付汀梨刚把冻疮膏涂得差不多,手上冰冰凉凉的。这么一长段消息里,震得出租屋密密麻麻地响,她都没出声。只有些费力地张开五指,等那些黏黏糊糊的药膏吸收,看这一条条微信全部都撤回。一瞬间,群里变得寂静无声。手机光再度暗了下去,直至熄屏。付汀梨愣愣地盯着黑漆漆的屏幕,想其他人在群里说孔黎鸢上次提名最佳女主最后落了空,想他们说孔黎鸢跟着她们提前去北疆磨角色。去北疆拍摄剧本的后半段,是早就有说法的,只不过上周才确定下来。在剧本里,阿鸯在白马上落下来之后,又在潮湿细雨的马路边上躺了很久,冰冷雨水顺着血打到脸上。阿鸯挣扎着爬起来,压抑又破败。这时候她跌跌撞撞,开着一辆自己租过来的卡车想自杀,但因缘巧合下车开到自己儿时的故乡。故乡下着大雪,她在冰天雪地里遇见许多在这老旧村庄生活的原住民,穷途末路下的一次旅途,引发了或疯狂、或有趣、或温情、或横冲直撞的故事冲突,她的情感再次有了进一步推动。这场雪也得是大戏,偏偏上海的雪下得小,导演试了几次人工降雪,也够不到他想要的镜头美学高度。所以导演早就拍板,而在大部队拍马路戏份时,就已经有一组人提前去勘了雪景,最后定下北疆喀纳斯的一处村庄。付汀梨一直以为孔黎鸢拍戏是信手拈来。直到最近剧情进入重要情感冲突,她才发现。就算孔黎鸢已经是专业的演员,能把握好出戏入戏的度,能一秒入戏把那股荒诞压抑的劲儿带出来。但并不意味着,她出戏入戏就那么轻松,她不是什么都不做,光站在那里就是阿鸯的。她还是得慢慢磨,磨到让导演满意,让自己认可。所以她提前和剧组一块去北疆,所以她这几天都在这条马路内,磨她和夏悦的冲突戏份,然后又零星地拍一些阿鸯在这里的生活细节,体会阿鸯在马路上瞎逛的心绪,实打实地体会下来,再为之后剧情做铺垫。她整天穿阿鸯破旧的绿色格子衬衫,里头是一个紧身背心,洗得灰白的牛仔裤,长发总是很随意地挽着,颓丧地散落在颈下。跟在这部电影里活着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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