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还在摇晃着脑袋,似乎为了证明她内心的抗拒,然后说:“别这么说,汉克,杰弗瑞是你的朋友,他只是想帮你而已,我也是……我是说,眼下这种时节,我们应该互相帮助,不是吗?”
汉克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这套“特殊时节”的狗屎他在杰弗瑞那儿都听腻了,但这家伙不该背着他去找芭芭拉的,那不仅是过去式,而且不关他的事。汉克攥紧拳头,不然他会捏住芭芭拉的肩膀把她推出去:“听着,芭芭拉,如果你是来‘帮’我的,那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不用来,真的。”
“我说了,我不是来帮你的!”芭芭拉这下发火了,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尖声道,“上帝啊,汉克,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听我说话?”
“好,我再问一遍,那-你-来-干-嘛?”汉克故意拖长音调,一种得心应手惹毛对方的娴熟回到心头,他胸口的重量忽然减轻了些,几乎令他微笑起来。
“我不知道!大概是为了听你这些阴阳怪气的废话吧,三年多了,我可真是想死它们了!”芭芭拉大吼道,她的脸涨红了,双拳紧握,小挎包的红色皮带在她手里一晃一晃,好像随时都要变身愤怒的女雷神。
两个人相对怒视了片刻,然后汉克真的笑了出来,芭芭拉立刻锤了他一拳,骂他:“混蛋!”然后用肩膀撞开他,走进屋里,汉克关上门,两人算是暂时和好。
“老天爷,你是怎么住在这个垃圾堆里的?”
芭芭拉一进门就捂住鼻子,站在玄关左顾右盼,明明熟悉的东西更多,她却一眼看出了所有的变化——墙上的相框不见了,茶几换了一个小的,冰箱上和电视柜上贴满乱七八糟的贴纸,没贴牢的几张飘落在地板上,天呐,她当年费了多少口舌才让汉克改掉这个毛病的。
“汪”——
相扑闻出前任女主人的气味,高兴地跑来迎接她。“嘿,相扑,我没记错你的名字吧?你可真是长大了不少,我都抱不起你来了,有人害得你也住在垃圾堆里,对不对?”芭芭拉蹲下来抚摸相扑,言语间不忘埋汰汉克。相扑还记得前任女主人不喜欢被舔到脸,小心翼翼地舔着她的手心,获得了对方的一连串爱抚,舒服得直摇尾巴。
汉克忍不住说:“这地方怎么也比垃圾堆强吧?再说了,这年头家政型仿生人可不好雇。”
芭芭拉已经开始收拾茶几上的空酒瓶和披萨盒,一边熟练地指挥他:“把垃圾桶旁边那堆该死的玻璃渣清理掉,好吗?还有门口那堆衣服,要么挂到架子上,要么扔进洗衣机里。”
汉克又想让她哪儿来的打哪儿回去了,但他还是拿起扫帚把碎酒瓶和薯条渣扫进了垃圾桶,把衣服卷巴卷巴丢进洗衣机,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换气,最后拎着一袋半人多高的垃圾袋出门。
等他回屋,芭芭拉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抬手拍了拍身侧:“来,汉克,我们谈一谈。”
这下子图穷匕见了,汉克心想,不太情愿地坐到沙发上:“谈什么?”
芭芭拉看着汉克,说:“我要搬到伊利诺伊州了,帕姆拉住在芝加哥卢普区,我表姐,我们前几年一起吃过感恩节晚餐,你还记得她吧?”
“记得。”但事实是汉克不记得,芭芭拉那些没完没了的亲戚他一个也记不住,“她邀请你了?”
芭芭拉下意识扭紧手指:“是我联系她的,她说我可以去住一段时间,帕姆拉了解底特律的情况,虽然她家里房间不够多,儿子也正在读中学,但、但她愿意帮我一把。”
“她听起来真是个善良的小甜心。”汉克忍不住讽刺道。
芭芭拉瞪了汉克一眼,却没有发火,她咬着嘴唇:“你要来吗?”
“什么?”汉克愣住。
“芝加哥,你要一起来吗?”鼓足勇气说完这句话后,芭芭拉轻松了很多,语速也快起来,“你要是不喜欢帕姆拉,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住,我是说,只是暂时,等我们找到工作、稳定下来再讨论其他的……”
“什……”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涌上汉克的胸口,就像十岁那年,他跟小伙伴布洛林打赌能一口气游到派伦湖心,结果下水后还没游到一半,他就感到力气从四肢抽离,冰凉的湖水漫过嘴唇和鼻子。他想,如果用不上力,他会沉下去,他会无法呼吸……这不可能发生,但老天爷啊,它偏偏正在发生。
就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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