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老林,你是想跟我争这个这案子?
林老爷撅起嘴,一幅为你遗憾的表情,看着花大人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众人,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云淡风轻道:说来巧了这点绛唇啊,便是犬子和他把兄弟开的。
满坐皆哗然。
当然,林老爷很受用这种惊叹声。
正月最后一日打烊后,便又是点绛唇的休业日。
陈逆在后厨里煲宵夜汤,顺儿在院子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唐玉树回了西厢房洗澡去,林瑯结算清了账,在账台案前揉着太阳穴。
说来好笑唐玉树昨个听顺儿闲说起林瑯在府里时,喜欢玩儿些鸟儿雀儿,今日便起了个大早去了西山,抓了两只山鸽回来。一手一只攥着脖子任它们扑腾着,就往林瑯怀里一递。
林瑯先被吓了一跳,得知了原由后又笑得时前仰后合;最终众人决定炖了煲汤喝。
早先说好了明天要随林瑯回一趟金陵去看爹爹,此时唐玉树正坐在浴桶里心头打着鼓,筹谋着明日见林瑯爹爹时要如何应对。那厢林瑯端着山鸽汤回了西厢房来,见他愁眉苦脸地,问他怎么了?
唐玉树幽幽道:你爹爹吓人。
林瑯噗嗤笑出声:他哪里吓人了?说真的,我听府里人传话说啊,他还挺喜欢你的,天天像吹自己儿子的牛一样,张嘴闭嘴我儿子他把兄弟后来索性就说成是我干儿子了你别怕。
唐玉树压低的眉头才起来几分:真的?
真的!林瑯把热汤放在桌案上:他不是还把一个我姥爷传给他的宝贝送你了吗?诶,说到才想起来,快!看看里面是什么?
唐玉树从桶里站起来,光着身子在屋子里乱跑,跑得林瑯也一处乱了心思。只见他拎起里衣,从前襟的口袋里摸出一只金丝玄色囊,递给了林瑯。
林瑯拆开了囊来,里面有个小木盒子;再把小木盒子拆开来,里面又有个小囊;再把小囊打开,里面是一个裹着布条的片状物;把那缠在片状物上的布条一遭一遭拆开,只见里面是一片生满了锈的刀刃儿头?林瑯不解;唐玉树却发现了玄机:那布条上有字儿!
林瑯又把布条捋顺了,仔细看去只见那字迹因年代过于久远而洇得含糊。林瑯仔细辨认了,逐字读去:胆敢让吾儿受半点委屈?写得什么啊老子定挖了你狗眼打断你狗腿切了你狗蛋?
唐玉树吓得倒退好几步,摸起身侧一叠衣服就紧捂下腹。
这就是你姥爷留给你爹的宝宝贝?你姥爷是二流子吗?
林瑯笑得捶着桌案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脑子里又想象起父亲从姥爷手里拿到这件宝物后的神情。
笑累了,才赶紧哄唐玉树:就你手里拿着的那身儿那是新衣服,快穿上给我看看,明天见我爹爹时穿这套。
擦干了身子,余惊未了地换上林瑯给他买的新衣服,唐玉树皱眉道:越发不敢去见你爹了!
林瑯上前来替他整好了领子,看着唐玉树还是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抱唐玉树:挺精神的,我眼光还真不错!
唐玉树点头:这衣服是挑得不错!
蠢!林瑯骂他,可强硬的语气,却又在片刻后转而变得温柔起来:我说的是挑人的眼光。
忘记剪油灯的灯芯,所以灯焰晃得厉害。
跃动着的灯火下,林瑯与唐玉树对望着。
如此望着,林瑯便又唐突地回想起初来陈滩的那一日。
那时离了金陵城,循着记忆里的路线茫然地向前程进发时的自己,慌张又无措。
站在财神府的院门前,他莫名地想要掉眼泪推开这扇门,便是推开了一场无法再回头的梦以往的所有全部都清零,自己余生的筹码便只有这一栋冷冰冰的宅子了。
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林瑯在脑海里无论做多少次规划,终究还是不敢细想。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瑯喃喃着。
背对着小镇的烟火和温柔的夕阳。他闭了眼,战战兢兢之间推开了那扇梦。
一声吱呀传入耳道。
以为本该是清冷孤寂的宅子里,早已被命运附赠了一个少年。
只见他额前束了红色头巾,浑身未着一物,裎赤坦白地站在木桶里。
一阵晚时风从其间穿梭而过,少年头巾的尾端掀动翻飞而起,清澈通明的眸子便落在了自己身上。
陈滩旧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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