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蕨长鞭一拧,再次将它狠狠掼进狼藉的碎木里,直接在地面砸出个浅坑。鞭尾一收,白虎被勒得双目欲裂,步蕨苍白的双唇也勾起抹嘲讽的笑容:&ldo;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rdo;
李阳笑容不改的神色到此时才有了变化,他飞快地打了声呼哨,趴在地上吐血沫的白虎渐渐蜷成猫般大小,呜咽几声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伏在李阳怀中,李阳心疼地擦去它嘴边的血珠,叹了口气说:&ldo;我原以为你被玉枢院消耗得差不多了,想来捡个漏,万万没算到你竟然还有驱使第二根签文的力气。失算失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打扰了。&rdo;
步蕨卷起长鞭提在掌中,不以为意地笑了笑:&ldo;你那套对别人有用了,对我没用。你忘了自己在我手下当过多少年的差了吗?我对你的了解不亚于对冬无衣他们。你和玉枢不是一路的,要不然不会一次两次跑到我面前来试探。说吧,谁让你来的?&rdo;
李阳一下一下抚摸着白虎柔软的皮毛:&ldo;二爷慧眼如炬,可是我这次还真是孤身一人下来的。我手下的利市仙官无辜枉死,据说和您的得力干将有点关联,我这个上司总要给少司他讨个公道。&rdo;
步蕨手中的黑鞭已变回竹签,插入兜中:&ldo;听你口气,姚少司不是被你派下去杀林曦的?&rdo;他玩味地笑了起来,&ldo;这就有趣了,你身为财官,好歹也是上阶正神之一,香火无数。居然有人越过你指使姚少司下界诛杀林曦,那人的地位比你还高,难道是唐晏?可如果是我大哥,以你和他的关系,他为什么要瞒着你去指使姚少司?&rdo;
&ldo;……&rdo;李阳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这只老狐狸!他气急败坏地暗骂了一声,自己统共前后就说了不到十句话,他都快把太清境的老底给掀完了。李阳勉强笑了笑,&ldo;二爷还是老样子,难怪唐老大总说你心思过重,不好揣摩。&rdo;
财官常和人间打交道,是少有的接地气的神官,忽悠起来人也是一套一套的,&ldo;二爷,容我冒昧地说一句,你这样不好找对象。当年青思仙娘爱你爱得如痴如狂,可就是摸不准你心思,连一句表白都不敢到你跟前说。&rdo;
&ldo;过去是什么意思?&rdo;步蕨在他一通废话里精准拎出一句,他冷睨向上方,&ldo;唐晏他现在在哪,让他来见我!&rdo;
李阳焦灼地揉了揉白虎,萧瑟的秋风里,硬是被步蕨那一眼逼出一头汗。他忽然惊悚地瞥了某个方向一眼,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ldo;二爷,我今天真的就是来和你打个招呼。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告诉你一句,不要轻易相信你身边的人。任何,一个人。还有,&rdo;他颇有深意地向步蕨一笑,&ldo;五方疫疠和我没有关系,后会有期,二爷。&rdo;
下一秒,安静的空间被森寒的气流击碎,坍塌的木楼,抱着猫的李阳,在同一个时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ldo;老二!&rdo;叶汲冲进破裂的结界,抱着步蕨从头到脚摸索了一遍,才蓦地放下心,顿时火气上来,拧眉咄咄地训斥道,&ldo;我不是让你待在原地别动,等我吗!你一个人瞎跑什么!跑丢了怎么办!看,着人道了吧!&rdo;
步蕨强撑着的那口气,再见到叶汲时就泄尽了。被他振振有词地一通教训,步蕨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不住高声反问:&ldo;跑丢了,你不是找过来了吗?&rdo;
叶汲虎着脸一眼不凡地看他,看了半天,沉思了下,居然赞同地点点头:&ldo;对!你说得没错。你不论跑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rdo;他懒洋洋地伸了伸腰,&ldo;除非,我死了。&rdo;
&ldo;别胡说。&rdo;步蕨深深皱起眉,神祗的话从某种程度上就是俗话说得金口玉言,神位越高,应验得程度越大。别看叶汲成天胡说八道,但关乎誓愿的话他都谨慎地避开了。
叶汲笑嘻嘻地揽过他的肩,不顾他的嫌弃,硬是将脑袋挨在他肩上:&ldo;老二,刚刚见谁了?&rdo;
步蕨没有丝毫隐瞒:&ldo;赵朗。&rdo;
&ldo;卧槽!&rdo;叶汲一把抓住他,痛彻心扉地哀嚎,&ldo;你怎么没把那老孔雀给拦下来!我特么正准备入手几个大股,要是让那小子摸一摸蹭蹭财气,明年我就能带媳妇儿你去法国买大古堡了!&rdo;
步蕨郁闷地说:&ldo;你又没和我说,&rdo;他被叶汲摇得头晕眼花,指了指自己,&ldo;你看我这样子,能留下一个上阶财神吗?&rdo;
叶汲神色变了一变,扶着他双肩低声问:&ldo;你动用签文了?几根?&rdo;
步蕨比了个二。
叶汲沉默了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瞬间他的神色阴冷得恐怖。那一口气缓缓吐出时他已经面色如常,替步蕨理了理衣领,淡淡地说:&ldo;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个人,下次不会了。&rdo;
幻境里的那一幕让步蕨触摸到了叶汲内心的一角,那一角是载川之变后留下的执念。任何执念对一个神祗来说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叶汲这种拥有无尽寿命的神祗,他活得越久,执念就会让他越痛苦。
可步蕨却无法纾解他的痛苦,因为他就是执念的根源。
他的死,他的活,都是。
步蕨沉默地被叶汲牵着向前走,男人的手掌火热有力。
好似无论前方的路途有多崎岖,他都能坚定地带着他踏平险阻,一往无前。
步蕨忽然问:&ldo;为什么叫赵朗孔雀?&rdo;
赵朗即是原先的五方神者之一,被他收入麾下没多久就被提拔进了太清境,封为财官,掌世间财源。步蕨记得他本体不是孔雀,而是个厉鬼。
叶汲不带感情地说:&ldo;因为他花枝招展,成天不分对象不分场合地发骚。&rdo;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步蕨一眼,哼了声,&ldo;还不分男女。&rdo;
&ldo;……&rdo;他这个醋吃得毫无道理,步蕨不得不纠正他,&ldo;那是人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他对谁都这样。&rdo;
叶汲一脸&ldo;我不听我不听&rdo;的无理取闹,换作以前步蕨早拎起来扔到一边凉快去了。现在他倒是还想,可惜一米八的叶汲已经不是他随随便便拎得起来了。
步蕨冷冷地说:&ldo;幼稚。&rdo;
&ldo;……&rdo;叶汲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过了一千八百年,老二的情商一如既往低得令人发指。两口子间的小情趣,怎么就是幼稚了呢?!叶气闷地汲揉着胸口,对自己说,没毛病的,从来只有男人哄自己媳妇,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步蕨留意到他的动作,脚步一顿,一夜没睡后的声音微微嘶哑:&ldo;你受伤了?是玉枢?&rdo;
叶汲被他问得一头雾水,茫然地看他:&ldo;老二,这世上能伤到你男人的,没几个吧?昨晚我不小心和分你开后,在找你时听到了岐布说得那种声音。追过去时发现声音是从地下传出的,我猜可能是某种虫类,晚上出来觅食。没等我刨开地,就瞅见了我和你说得那个老家伙。啧,一大把年纪,还在外面玩裸奔!&rdo;
&ldo;裸奔?&rdo;步蕨的神情有些奇特。
叶汲马上指天誓日:&ldo;媳妇儿!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多看一眼不该看的!!那老头蹿起来和阵风似的,我刚瞟了一眼就没影了!我追他到了个井口,眼睁睁地看他跳了井。我本还乐呵,这水里边是我的天下啊。结果……&rdo;叶汲摸摸鼻梁,不满地抱怨&ldo;谁能想到那特么的居然是口枯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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