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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珍算得小心谨慎,但还是招了这些麻烦,这只可以说是她的命,谁叫她生得这样调皮呢。
她道:别的也都罢了,我只求老佛爷保佑老公,也教俺夫妻们自己有一宅房子,可以做份人家。
她给我誊清了《山河岁月》的原稿。
她服侍了我割盲肠。
她为与我两人可以生活,去开了一个酒吧。
那年六月里我患盲肠炎,住在下高井户秋田外科病院十日,都是爱珍服侍,还有咪咪小女儿也晓得服侍爷。
咪咪是一年前才由池田带她从香港来日本。
来秋田病院的患者都是割盲肠。
我住楼上单人房间,楼下是普通房间,热闹如许多人家同住,来看护的家族你也淘米洗菜,我也炊茶买水,爱珍每下去见了,都说与我听。
楼下那些病人割过盲肠第三天就在吃粥,第五天已在吃饭,家人在整治给病人吃的肴馔,简直没有禁忌,爱珍都一一看在眼里。
她是於他人的事有心有想,前住在新宿时与她游御苑,她也是看花的少,看人的多,在她是世人皆成风景。
本来大学里说的在亲民,也就是爱珍这样的,所以世人亦与她亲,有朝一日回上海,她还是顷刻之间叫得应千人万人的。
我先在家里肚痛,还对爱珍犟,说哪里就会是盲肠炎了,所以送病院迟了,手术後变成肠胃麻痹,到第五天始喝米汤,第七天始吃粥,头几天肠里的瓦斯放不出来,昼夜喊痛,简直危殆,输了三次血。
我向来对於病是硬汉,这回因有爱珍,我还是不逞英雄,宁可做小孩,爱珍说我是一点也吃亏不起的。
疾病本来雾数,又正值黄梅天,阴多晴少,好得爱珍不忌便溺污秽,她把凡百收拾得烁清,病房里也好像一分新做人家。
谁说世路穷蹙,不看看爱珍的做人响亮,做事山鸣谷应?她为服侍我,人都瘦了一壳,但我亦不怎样感激,因两人皆没有懮患苦相。
及退了病院回家,先一日爱珍已把家里洒扫布置得眼目清亮,床被单都洗过,好像是做了官回来,马腾人喧。
爱珍多有得意。
如一次六月天,她热烈欢喜的告诉我:“刚才我去後园,捧着一面盆湿衣裳要晒,穿着一双木屐,雨後泥地一滑,半个身体都已经倾倒过去了,心里一震,赶忙把脚收住,仍旧给我站住了。”
我听了亦觉果然应该称能。
爱珍又多有诧异。
如一次春天,她对我说了又说:“店里窗前小院里的草木都爆青了!
过得一夜看看,雨後都爆青了!”
一交春天,爱珍的人亦好像那草木。
自与爱珍结婚,我这里就常有女子来往。
一个是应小姐,她在香港开有一间小店,卖日本的小些头东西,如饰物人形之类,来日本是为办货。
应小姐原是我的前妻,昔年为了张爱玲,发脾气离了我。
她是个柔和硬气人,待人心思好,我问了她的别後种种,彼此敬重,如兄弟姊妹的亲。
她今年还只三十二岁,她的人品与相貌,好比一朵白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