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的视线一寸寸地,困难地从他脸上挪开,转移到他的两只手上。
“没关系,我不洗手……我是说没关系!你不用洗手。”他笨嘴拙舌地订正着自己的每一句话,狼狈地站在阿加佩面前。
“……我平时要比这能言善辩得多。”最后,他沮丧地说。
阿加佩笑了起来,这时候,店门外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杰拉德下意识抬起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
“呃,真该死。”他皱起浓黑的眉毛,飞快且急切地对阿加佩说:“听着,我会回来找你的,你得让我表示一下,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对你一点儿也不公平。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阿加佩:“我……”
他只说了一个字,杰拉德就急匆匆地推开了花店门,留下一句“很高兴认识你!”,便大步走向那辆闪闪发光的豪车。阿加佩追出去之前,恰好赶上他冲自己仓促地挥手告别。
“……我是阿加佩。”阿加佩喃喃地说,“你好像忘了问我的名字。”
·
一切始于一个令人烦躁的星期五。
杰拉德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耀武扬威,咯咯直笑的妹妹。
珍·斯科特,他想,你这个贱人。
“哦,看看你的脸,”珍呶起娇艳的红唇,眨巴着闪亮的睫毛和他对视,“你肯定在心里想,‘珍·斯科特,你这个贱人’,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杰拉德勾起嘴角,“很高兴你对自己还能有清晰的认知。”
“哈!咱俩谁跟谁?”珍大笑一声,勾着杰拉德的肩膀,凑到兄长耳边亲昵地低语,“在我心里,你也是数一数二的烂货,我亲爱的哥哥!”
说完这句话,她就笑嘻嘻地抽身离开,像一根特别华丽,也特别得意的小弹簧,连续蹦哒到对面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端详起了自己完美无瑕的手指甲。
“打赌输了不要紧,做人就是要愿赌服输呀。”她说,“不过呢,我最近心情非常好,所以,我不会提特别过分的要求给你。”
杰拉德不为所动:“是吗。”
“当然啦!”珍仰起下巴,示意亲哥把桌子上的小卡片拿起来,杰拉德扫了一眼卡片上的文字内容,眉心微皱。
“快点把这个人解决掉,”珍懒洋洋地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要有个限度,这个人不知道从哪儿拿到的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已经很了解我到公司的日程表了,天天往一楼大厅送花骚扰我……”
杰拉德问:“你知道是谁?”
“我那天心血来潮,亲自去花店买了束花,”珍说,“花店老板吧,可能。”
“我以为你会让舍曼去处理。”杰拉德说。
珍瞪了他一眼:“第一,他去欧洲了,不在我跟前——否则这个人的花绝对送不到第二天;第二,我说了最近心情很好,见不得那些打打杀杀的……你,去好好威胁他一下,反正你也最擅长吓唬人。”
“怎么,这次不把人带到公海上,再往水底下一推了?”杰拉德面无表情地问。
“愿赌服输!”珍大喊大叫地强调,“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要不是你紧跟在我后面爬出亲妈的肚子,我早把你给宰了,小狗屎。
“我去,”杰拉德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不去。”
就这样,星期一的清晨,杰拉德发现自己站在一家小花店门前。
他极不情愿地意识到,这个跟踪狂的店还算不错,各式各样的花朵植株都郁郁葱葱,极具生命力地张狂着,呈现出主人精心照料之后的状态。
然后,他走进去,观察着这家不大的店面,他看见装花瓶的木架漆着养眼的鹅黄色,水仙荡漾着冷冷的甜香,紫罗兰明媚动人,绣球花蓬勃得快要炸开,苔藓好像绒绒的菌毯……这些可爱的植物被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店里,金色的晨光折射在天顶挂起的吊兰上,于是地板也跳跃起许多绰约的光影。
再然后,杰拉德又一次极不情愿的意识到,跟踪狂的声音同样好听,令人愉悦地震颤着他的耳膜。
再再然后,他开始说话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走错店,认错人了?”他听见跟踪狂如此错愕地发问,不禁在心里冷笑。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种人,厚颜无耻,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往上爬的……”
竟敢跟我装腔作势,他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转身,打算面对面地跟这个癞蛤蟆对峙,要不是珍突然发起神经,我又懒得管她的事,你早就被装到麻袋里,连夜丢到了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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