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是个看上去有点窝囊的男人,旁边站着一个打扮略显风骚的娘子。
看车上还躺着人,店家娘子凑到车前:&ldo;得了什么病啊?若是那肺痨之类的恶病,我们这里可不能收住。&rdo;
待看清陆允明的相貌,店家娘子一怔。
程平七情上面地忽悠:&ldo;并不是什么恶病!我们本是来汴州投亲的,谁知路上被人抢了,郎君也被打伤了。我们只在此暂住,过两日就有亲戚来接的。&rdo;
店家娘子看看程平,目光又在陆允明脸上转一圈,嫣然一笑:&ldo;那就住下吧。&rdo;
程平要了一间上房,让店主人帮忙一起把陆允明连搀带抱的弄进屋去。
&ldo;客人可有过所?&rdo;店家娘子问。
程平继续忽悠:&ldo;自然是有的!只是如今我家郎君这样,娘子且容我安置好他,再找出过所来给娘子,可好?&rdo;说着拿出一小块碎银来,&ldo;这个且压在柜上。&rdo;
如今的通行货币是铜钱,也有用绢的,只有大家子买大件才用银,至于金子,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见了这银子,店家娘子立刻不纠结过所的事了,对程平笑道:&ldo;郎君和娘子尽管先住下!&rdo;
程平去镇上找郎中开了口服药,又买了金疮药和细麻布‐‐不敢带郎中来看,陆允明伤得太重,很容易惹人生疑,若有人去医馆询问,一下子就能问出来。
回去以后,让店家帮忙把药煎上,程平自己给陆允明物理降了一遍温,又凑合着给他换了药。陆允明情况越发坏了,昨晚给他擦洗的时候,还有些反应,现在则是彻底昏睡的状态。
程平坐在床前,用小汤匙一点点地给陆允明饮水,饮一勺,撒半勺,程平耐心无比地给他拿帕子擦嘴。陆允明因为发烧,已经有很明显的脱水症状,眼窝凹陷,嘴唇干裂,口腔干而粘,唇边有新冒出的青胡子茬儿,这副憔悴的德行,有点让人‐‐心疼。
程平的手抚过他干裂的唇,心里都是阴霾,但愿你能挺过去……
&ldo;娘子‐‐&rdo;店家娘子敲门。
程平开门让她进来。
&ldo;我把药端来了!&rdo;店家娘子殷勤地说,又探看床上,&ldo;你家郎君还没醒?&rdo;
程平点点头,&ldo;可有喂药的芦管?&rdo;
&ldo;我们这里可没有那讲究东西。不是奴家说,给自家郎君还用什么芦管!&rdo;店家娘子轻佻地笑问,&ldo;娘子与郎君成婚日浅吧?&rdo;
所以我要进行传统桥段口对口喂药了吗?把一心看好戏的店家娘子送走,程平开始进行这项艰难的操作。
如果有人采访程平给自己心仪的男人口对口喂药是什么感觉,程平只能回答一个字:&ldo;苦!&rdo;
太特码苦了!中药这种东西的味道简直反人类。如果是自己喝,咕咚咕咚一口闷了,漱漱口也就算了。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地给别人喂一大碗药,简直太煎熬,难受得程平都没什么心思感受一下早就肖想的唇舌的温柔。
程平皱着脸,原来这就是初吻的味道‐‐还真是难忘啊。
中午一回,晚上又来了一回,到后半夜的时候,程平探手摸陆允明的额头,烧终于退下去了。程平的心放下一点,蜷在床的外侧朦胧睡去。
第二日,程平是被店家娘子的敲门声吵醒的。
看着托盘上又满满一大碗的药,程平抿抿嘴。
&ldo;还烫着呢,娘子一会儿再喂给郎君喝。&rdo;店家娘子道。
程平待要接过,店家娘子已经走进门来。
进来就进来吧。
&ldo;娘子朝食吃些什么?小店有馎饦,有蒸饼,也可以去外面买馄饨来。&rdo;
&ldo;便是馎饦吧。&rdo;程平道,&ldo;还麻烦娘子去市上买只鸡来,预备我家郎君醒了,熬汤补身子。&rdo;
&ldo;小娘子对郎君真好……&rdo;店家娘子探身看看床上躺着的陆允明,&ldo;听小娘子讲得好雅言,郎君又生得这般相貌,二位不是我们普通小百姓吧?&rdo;
&ldo;家里多少有些田宅。&rdo;程平回答得简略。
却不知越简略,店家娘子脑补越多,&ldo;怎么没带个奴仆婢子?莫不是……&rdo;店家娘子脑子里开始演绎墙头马上遥想见,夜半爬墙逐君去的六十集八点档言情大戏。2
程平是个要面子的人,岂能被人当成私奔的?摸摸碗,还有点烫,便顺嘴胡扯:&ldo;娘子莫要想多,没有那回事。家父是郎君的老师,我们是正正经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夫妇。娘子适才问雅言的事,我与郎君幼时也曾一起念过书……&rdo;
陆允明便是在程平讲述两人婚恋史的时候醒的。
&ldo;我年纪小些,郎君是师兄,我好些字都是郎君教的呢……&rdo;
程平真的不能再真的口气,让陆允明几乎产生一种自己与她真是青梅竹马的错觉。上能欺君,下能蒙民,满嘴没一句实话……陆允明干裂的嘴唇抿出个无奈的笑意,到底打断她,&ldo;悦安‐‐&rdo;
程平一怔,回头,笑着跑过来,&ldo;你醒了?&rdo;
许是程平脸上的笑容太耀眼,陆允明竟然一时错不开眼神,也忘了回答她的话。
店家娘子撇撇嘴,收了盘子扭头出去,还说不是私奔的,谁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是这般黏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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