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我睡着了。
到香港的时候大姐猛推我。
来接飞机的是老黄与老黄妈。司机开了两部车出来才够用。
大姐向老庄开炮:“庄先生,咱们要上车了,你让开些。”他虽没对玫瑰怎样,也看出她心中不满。
玫瑰木着脸,长长睫毛闪得阴晴不定,她头一个上车,我与小曼跟第二辆车。
我的酒自然已醒,剩下的是头痛。
坐在车内,我浑身抽紧,拍着前座老黄的肩膀:“老爷怎么了?”
“老爷……”他说不下去,低着头。
“说呀!吞吞吐吐干什么?”
他又说:“老爷很不舒服……”
“废话?”我骂,“几十年来,老黄你都以蠢钝著名,我是问你,他可有生命危险?”
小曼说:“他老实人,吓慌了,你别逼他吧。”
老黄坐在司朵旁边,低着头,不出声。
我问司机:“老爷到底怎么样?”
“三少爷,咱们是外边的佣人,见不到老爷。”他答。
我心扑扑跳:“可是不行了?”
司机说:“老黄妈前两日到处找老山参。”
我心凉了一半,都说参汤可以吊命,吊到儿孙赶回来见最后一面……
忽然我悲从中来,我父亲,我放声大哭起来。
老黄急急:“三少爷,三少爷。”
我说:“我一直令他失望,我不是一个好儿子,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老黄细细声说:“三少爷,现在发奋还来得及。”
我把头靠在小曼肩上,小曼一言不发,紧紧搂着我。
我猜就是在这一刹那,我对小曼有了真心。
我发誓如果爹爹可以康复,我会做他的好儿子,做牛做马,在他写字楼做后生,此后年年月月日日,孝敬他,不再往外国流浪逍遥。
车子到了家门,我跳下车来,但是玫瑰比我更快,她急步奔过花圃,在糙地上摔了一跤,我过去扶她,她身上的一套浅紫色西服跌得满是泥斑,也不顾那么多,抢先奔进大门。
女佣人迎出来,“太太。”
“老爷呢?”她急急问,“老爷呢?”气急败坏,声音是颤抖的。
“房里,太太,你衣服——”
玫瑰的膝盖擦破了,在淌血。
我看到我们家的王律师与张医生自书房走出来。
这时姐姐与姐夫们也进到屋子,济济一堂。
张医生说:“罗爵士刚睡,别打扰他。”
玫瑰说:“我要看他。”
“他说过不见任何人。”张医生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们还尊重,就不要违反他的志愿。”
玫瑰含泪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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