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全摇头制止,“他是缺狠了觉,多睡睡比吃东西重要。我不等他就是。”这觉睡得黑甜无梦,直到有人坐在身边为自己掖被子,弓捷远才有一点儿醒的意思,迷迷糊糊的问,“弓石么,什么时辰了?”“快子时了。”来人回答他说。弓捷远唔了一下,“这么晚了,师兄还……”话未说完倏然睁眼,定定瞪住来人。谷梁初笑笑地坐在床边,语气里带点儿调侃,“睡着了还在念叨师兄?好生亲密啊捷远!”“你怎么进来的?”弓捷远没太惊讶,仿佛他就应当来的,只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便即坐起身来。“师父教的好轻功,”谷梁初似闹非闹,“不用来窃玉偷香,可惜了修炼之时受的那些辛苦。”弓捷远似乎听岔了他的话,也似乎安心要闹,仍旧定定地注视着他,“将军府穷得很,什么都偷不着!”谷梁初却又正经起来,伸手摸摸他的胳膊,“捷远瘦了,可是想孤想的?”弓捷远使劲儿躲开他的抚摸。谷梁初凝神看他,“脾气还没过呢?”弓捷远板着脸,“你过了吗?”“孤过得快!”谷梁初轻声答道。弓捷远的眼眶登时红了,红得无可掩饰,伸手就抱住了身边这个可恶的人,把脸使劲儿埋进他的颈窝,“离城的时候还没过吧?”谷梁初见他动情,满足地叹了口气,宽大手掌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也过了。‘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捷远,孤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回来,为了快,所以没有分神传送军报,累你忧心了。”这般温柔的话,似是谷梁初会说的,也不似他说的,弓捷远想起冯锦那句“但凡心里在乎的人,总是希望能懂自己”心里猝然一痛,将灼热起来的眼眶贴在他的颈上,不讲话了。想辩解说不曾忧心,只怕嗓子会哽。起伏的气息异常急促,根本瞒不住人,谷梁初偏过头去亲吻弓捷远的脸颊,吻了两下自己听见自己的心跳狂如进军之鼓,挥手打掉了旁边的床帘。只能用占有来发泄心里那些狂潮。能将一切淹没摧毁的那种狂潮。这里同王府的寝殿不能比,同别苑的睡房也不能比,非但窄小简陋,床也极不结实,弓捷远疑心脆弱的板铺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剧烈的压迫,会坍塌掉,却也没有力气挡住谷梁初的动作。他似饿了良久的狼,再不吃上几口就会毙命。“少爷……”弓石住得挺近,听到动静有异立刻过来查看,才唤了一声就被郭全捂嘴给搂走了。“你干什么?”离屋子远了些,弓石终于拽掉了郭全的手,很不高兴地道,“仗着你武功高强欺负人么?我得看看少爷有没有事!”“没事。”郭全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淡淡地说,“我下保证。夜深了,去睡觉吧!”弓石还想再说什么,弓秩也过来了,“听郭兄的,睡觉去。”弓石只好愤愤回屋,“睡觉睡觉!反正也是你俩负责少爷安全,我还懒得管呢!”此刻的弓捷远一点儿都不安全,他的嘴也被只大手捂着,憋得青筋暴起,却拽不掉,呜呜地流泄着些许泣咽。因为急瘦,眼睛本就显得非常大了,这时更加努力地睁着,似能将人淹在里面。没大一会儿,就连眉毛底下的皮肤都红起来,特别像个被人堵着哭的小孩儿。谷梁初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却又舍不得不看,从怜惜里生了怨恨。若非是他长成这个样子,自己可能早就放弃。弓捷远的性子太倔太犟太难驾驭,他固然良善,纯真,一派率性,特别吸引,可也根本不肯受谁的掌控。除了现在这种时候。每次脱缰都可能是致命之击,身处巍巍庙堂,犯错成本太高,谷梁初深怕受到他的连累。更怕不受他的连累。好像没法替他挡住风雨,却也没有办法任凭这个人去自己承担。最好是能一起归隐山林,就安稳了。好似刚经荒漠奔袭,谷梁初饥渴万分地攫取着琼浆玉液,同时热切地想:要是能找一个只有自己和他的地方,那就随便闹吧!遮掩不住的混乱里面,谷梁初还能分神拽过撇在一旁的外裳,由内袋里摸出那两只金环,趁着弓捷远无力顾及,套在他的腕上。就像为他定做的般,谷梁初伸指探测探测,发觉不松不紧刚刚好。直待天光熹微之时弓捷远才有精神去端详腕上的金环,奇怪地问,“什么东西?”“战利品。”谷梁初比歼了敌还要疲惫,懒懒地靠着床帷,用手去扇胸膛的汗,“从一个兵首那里夺过来的。”弓捷远马上皱了眉毛,“蛮子的玩意儿?我才不要。”谷梁初伸手捏住他的腕子,不准撸下,“男人上阵打仗,得了战利品都会送给心爱的人,什么不要?”弓捷远只当听不懂他的意思,明白嫌弃,“叮叮当当的,好不闹人。”“若非叮叮当当孤还看不上呢!”谷梁初畅快地笑起来,“捷远,那诗怎么说的?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弓捷远没有再去脱那金环,只是黑着一双瞳目瞧他,薄薄地嘲,“好有诗兴。”“马上就是端午节了,”谷梁初特地无视他的眼神,颇为坏心地说,“到时候孤还送龟龄缕给你,在上面挂两个小金葫芦。金子和金子缠在一起,撞着才美妙呢!”说着抄手下去,轻轻捏住了弓捷远的脚踝,“会有音律之感……”弓捷远仍旧盯着谷梁初瞧,微带一点儿憎恨和警告,“你敢!养狗儿还是马儿?我是个人。”这态度,谷梁初不怎么敢,只好伸手揩他面颊一下,“当然是人。所以更得栓牢。若不是瘦了许多,孤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弓捷远没法评价他这“轻易”二字,只能忽略过去。作者有话说:榜不好申,这周是盲盒f,abcdef,哈哈。希望遇见有缘人!争铜料宋栖论战院里隐约有了动静,弓捷远拽过亵衣想要穿上,拿在手里了又嫌弃上面都是湿气,皱眉丢在一旁,问谷梁初,“天都亮了,你怎么回去?”“等黑了再回去。”谷梁初似是倦了,竟然闭上眼睛。“什么?”弓捷远瞪圆了眼。“已经见过父皇了。”谷梁初一副好整以暇,“今日没人会去找孤,找也不在。”弓捷远慢慢撤去惊讶,附身趴在他的耳旁说话,“可我得去当值,否则宋大人会找上门来骂我。”“这么厉害的上官?”谷梁初没太在意弓捷远说什么话,一边认真享受那份亲昵一边闭眼抚摸他的脊背,如在触弄上好绸缎,“孤这段时间都在疲于奔命,今儿且懒一日,留在这里好好贪贪捷远的床。”弓捷远见这人甚是惬意,也想放赖,脑袋靠在他的胸前揉蹭,“我也不想去了。”“那就告假。”谷梁初微微笑了起来,宠溺地说,“让他骂么!”“不行。”弓捷远却又嘟嘟囔囔,“他要去蓟州的炮厂,也不知道皇上答应了没有……”说着突然想起冯锦拜托的事,赶紧坐了起来,“哎呀我还得去找尚川。”“找尚川做什么?”谷梁初这才睁开了眼。藏了个衣冠不整的王爷在屋里,弓捷远没办法喊弓石进来帮忙,自己跳下床去翻衣服,边穿边和谷梁初说了冯锦的话。吴江勤勉,已经等在门口准备伺候,听见弓捷远在内同人说话,惊讶地看向一直守门的弓秩,“谁在主子房里?”弓秩打个老长的哈欠,神情有点儿困倦,简短地答,“王爷。”弓石正好过来,听见这两个字眼睛立刻如同铃铛,“什么时候来的?”弓秩瞪他一眼,“嗓门小点儿,仔细讨打。”弓石站在原地回想回想,这才明白自己夜里犯了蠢,只怕谷梁初当真要找自己后账,赶紧走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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