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讲,夕照湖只是澜庭江的其中一段,但这段尤为广阔,湖东至湖西远远超过了北至南之间的距离,因而,叫它是“湖”。因它是湖又是江,南北往来的商船,和东西往来的游船,常常会交汇于湖心,便使得夕照湖独具一格——繁忙之时,湖中往来船只不下数百舫。刘耽要查其余船只,那日虽是阴雨连绵,游船鲜少出没,但那南北商船是不断的,真要查起来,必然不知何时才能是个头了。别说时间,就是这区区京兆郡手中权限,要查南来北往那么多关系复杂的商船,也属实鞭长莫及。看来,这案,靠京兆郡是靠不住的了。余冰心中了然,面上不显不满,客气回刘耽:“那便有劳刘公。”走之前,余冰将目光落在扶家在堂那几位之上,眼中嘲讽与不屑一闪而过。从京兆郡衙门出来已是酉时。暮云合璧,落日熔金。雷雨初霁,浓绿阴阴,残滴悬枝,枝头上,稚鸟欢喜地啾啾对啼。见王子槿就在大门对面,一棵挂着绦绦绿丝的柳树旁翘首以盼,张瑶霎时红了脸颊,两手用力扯了扯手中帕子,垂眸嘟哝道:“怎又来了……都说了让他别来了。”见这一幕,扶萱接话调笑道:“人家刚下值就急着寻你,寻错了么?口是心非的女郎,还不快去。”“萱萱,那我先回,明日在墨惜书斋等你。”见王子槿大步往前来迎接张瑶,扶萱为着好友得了个好郎君高兴的同时,心中不自觉涌出了酸涩来。都是未婚夫君,别家的是温柔热情、知冷知热,自个的呢?天远之别——傲成孔雀,冷成高山,现下,还和旁的女郎牵扯不断。哦,并非如此。怎就忘了,自打一开始,谢家人便未真正将她视作过他的未婚妻。不过是一个逢场作戏。扶萱紧了紧袖中手指,转眸看了看别处。柳树不远,谢湛立在谢家华丽马车旁,一目不错看着她。是在等她?刚好。“萱萱。”身后一声呼唤传来,扶萱欲抬的脚步滞住,转身朝后。“潇哥哥,怎的了?”她问。扶潇举起洞箫,轻轻戳了戳扶萱的发髻,说道:“端王得了匹骕骦马,念着你的白兔已逝,打算送给你这一匹,可有兴趣去看看?”扶萱眸子一亮,“当然有啊!”自小便跟着她的那匹白马,在去岁得了疾不治而亡,自那时起,扶家兄长们就想方设法要替她寻个好的,可良驹难觅,加上她的要求是还要个白马,便是难上加难了。骕骦马乃是出了名的良马。马色如霜纨,又如羽似白色熟绢的秋雁,十分貌美;马形亦是如雁,高首而脩颈,傲视群雄。能得一匹,价值千金。扶萱喜不自胜,俨然忘了别的糟心事,她激动地一把夺来扶潇戳她发髻的洞箫,大步往马车处走,头也不回地催促道:“潇哥哥你还不快些!”刚走几步,石清便上前叫住了她,邀请她道:“扶女郎,我家公子请您一叙。”扶萱脚步一顿,看了眼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谢湛,心情被扰,不悦地回道:“没空!”犹如冰水浇头,石清面色一僵。上回扶女郎这么回公子时,他可没少得公子的臭脸,更没少被他为难。故而,石清不甘心地追问:“那您何时得空?”“他何时休沐?”“后日。”“那便后日,午时,朱雀桥头。”扶萱利落干脆地说完,急急便走。喜得良驹端王陈恬并非穆安帝近亲,只是大梁宗室的一位普通王。大梁皇室乃是陈姓,皇室脉广人多,因此,各地被封为王者众多。他们多是食一至两个郡禄,虽是有“王”的头衔,手中权利却是寥寥。就比如陈恬之父,老端王,多年未有实权,及至去世前,才凭本事做到了四品的刺史领兵者。陈恬继承了端王头衔。倒霉的是,他幼年时,大周入侵,老端王的封地被大周占领,沦为了一个没有郡属的王,更为可怜的是,被二次、三次分封的郡,再次被大周侵占。老端王一气之下从了军,誓要亲自夺回自己的封地来。彼时,扶以问立了军功被封将军,奉命随统帅抗战大周,老端王从军便成了他的同袍。这才有了端王家与扶家的交集。老端王欣赏扶以问兄弟二人的机警过人、勇猛无双,引以为挚友,袍泽之谊深厚。十年前扶以问率众收复西蜀时,老端王从旁协助。五年前扶以问再收北部多处失地,老端王的封地这才回归。许是心病已除,次年老端王便病逝撒手人寰。而后,由陈恬继承了爵位。自小便是与扶家兄弟厮混的陈恬,俨然是扶家的外姓兄弟,尤其是与同年出身的扶潇,关系甚为亲密。如今他官拜穆安帝身边的散骑常侍,回了建康城任职,恰巧与扶家再一次重聚。双方皆是喜出望外。见扶潇和扶萱的身影在端王府门出现,陈恬大步流星迎了上去。“端王哥哥,马呢?”未等陈恬开口,扶萱便开口问道。“嗐,说了多少次,唤我恬哥哥!”陈恬皱起眉,不满地嚷道,“你把我唤地这般生疏,那马我也不赠了。”扶萱不应声,转头求助扶潇,告状似的道:“潇哥哥,你看他出尔反尔。”扶潇举着洞箫往陈恬胸口上“砰砰”拍了拍,威胁道:“能唤你‘哥哥’已是极限,你要再得寸进尺胡说,她保准扭头就走,你信不信?”陈恬无奈,双手一摊,“岂敢不信。”扶潇道:“那还不快些?先给她马,再说别的。”陈恬闻言伸手引路道:“萱萱妹妹,这边请罢!”扶萱这才松开眉头,与扶潇一同跟着陈恬,去往马厩。暮色渐渐四合。远远望去,于暗色之中,一匹闪着白光似的雪马傲然立于马厩中,扶萱张大嘴巴,立时提裙奔了过去。骕骦马果然名不虚传,真真是气质如霜,寒气逼人,威风凛凛,傲视群雄。见扶萱爱不释手,陈恬笑问:“补给你的生辰礼,可还满意?”扶萱转头看向他,“嗯”一声,连连点头,点完头又转向白马,一个劲地抚摸着它的脖子脊背。与扶潇对视一眼,陈恬笑了一声,眼睛看着马,似是解释道:“本是可以赶上十六那日的,中途出了点岔子,还好马没给丢了。”扶萱转头,好奇问:“什么岔子?”陈恬答:“嗐,也不是多大的事,遇到滑坡而已,天灾人祸,谁能预知。”没听出什么故事来,扶萱嫌弃地道:“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趣事。你都跟潇哥哥结识多少年了,他的优点,你怎就一点都没学到?”猛然被戳中沉闷口拙的痛楚,陈恬脸色一僵。他一手捂上心口,一口指向扶萱,气愤道:“好啊,果真是,三句话你就开始了!扶潇,你看看你家这个妹妹,这么多年了,这嘴还是这般刺人。”荆州地方话中,“刺人”乃为丑陋与恶心,三人皆知。故而,不等扶潇开口,扶萱便抬起下巴,高声回敬道:“你才是刺人!”扶潇一手抓住陈恬抬起来的手,给压到他身侧,一手举起手中洞箫,敲了敲扶萱的头。居中调解道:“一人少说一句。你俩怎就总跟两只猫似的,见面就互挠。”陈恬委屈道:“我绞尽脑汁送了礼,你看看人家,一点不领情。”扶潇爽朗一笑,伸手勾住陈恬的脖子,“不领情能一进门就唤你哥哥么?莫再废话,走,吃酒去。”扶萱见二人勾肩搭背远去,轻哼一声,转头愉悦地摸她的白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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