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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0（1）

今天的劳动是整修毛渠（稻田里灌水的小渠道），一开始干活，便是班长掌握了。这时队长们都不见了，不是到附近工棚里聊天，便是到斗渠的南坡，背风向阳的地方避风。这你也不能麻痹大意，偷着磨蹭会儿还行，千万不能像电线杆子似的在那儿戳着，不定什么时候队长便会从工棚门口或是从堤顶上张望，看见你戳着就该倒霉了。有人本来干活很好，就是队长张望的时候歇了一会儿，便被大批一顿。这里人们都知道：不打勤，不打懒，单打不长眼。

队长们走了以后，花班长便借检查质量的名义，到每个人劳动的地段去看看。其实像这种活各项质量要求都很具体，又是一眼可以看穿的，等干得差不多了再检查也不迟，花班长什么工作总是不断检查，明面上是对工作负责，实际是借机偷懒耍滑。不过今天他倒是有个特殊目的，就是要到白刚这里看看，告诉他这里&ldo;单打不长眼&rdo;。

白刚虽然刚来，但队长的脾气他是知道了。他就是一个&ldo;不长眼&rdo;。他的&ldo;不长眼&rdo;不是没有这种心计，而是不服气，没有防人之心。班里要是多了几个&ldo;不长眼&rdo;，不光是他们个人倒霉，而且会给班里尤其是给班长带来很多麻烦。像今天发生的事情，就让班长为难。队长让&ldo;帮助帮助&rdo;，怎么&ldo;帮助&rdo;？不&ldo;帮助&rdo;不行；&ldo;帮助&rdo;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轻了，要是有人打小报告说你包庇，甚至说你&ldo;欺骗政府&rdo;，你受得了？重了，你就得整出个样儿让大家瞧瞧。今天要是别人他会顺水推舟，斗出个样儿来，既可以在批斗中打出自己的威风，又可以给领导一个积极的印象。可是对白刚，他觉得这人有那么多钱，很有点来头，而且人家很大方，给了自己那么多馒头，以后也许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所以真觉得不好下手。他怕白刚思想不通，产生抵触，劳动上再惹出事来让队长抓住，就更麻烦了。

他原来担心白刚这人认死理儿想不通，干活走神儿，站着愣着，或者不会干，出不了多少活儿。可是到跟前一看，这么冷的天，他却满头大汗，闷着头儿一个劲地干。活干得很实在，只是进度差点，活也不漂亮。便说：&ldo;干这活儿要有点窍门，像那渠底深浅差不多就行，不用向深地方看齐。用锨铲铲见个新茬儿，两边有个棱线就行了。那样不费劲，既出活又漂亮。你看你费了这大劲儿，进度还不行，不用这么认真，挨累的日子还在后头呢！&rdo;

两人正说着，突然来人通知说，水稻育秧地夹&ldo;风障&rdo;（为挡风保温育秧地四周夹起苇墙）急需苇子，队长让大家都去背苇子。他们跟着人流走了几里路，还不见苇子在哪里。这里风大，干活时不显，不干活了西北风吹着，走在路上轻飘飘的，马上便觉得透心凉。每个人都裹紧了棉袄，戴好了棉帽子缩着脖子往前走。走着走着从路旁大沟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ldo;你不是白刚吗？&rdo;&ldo;是啊！&rdo;&ldo;你怎么也来了？&rdo;

白刚望了望他，有些张口结舌，遇到这种情况，白刚往往不知说什么是好。对方看到了白刚的难处，便猜了个十之八九，便说：&ldo;右派吧？没什么，摊上了，心放宽点。你还认识我吗？&rdo;白刚说：&ldo;当然认识，不是老秦吗？刚一进城咱就打交道，还忘得了！&rdo;

那是几年前的事啦。1949年进城不久，白刚主管古城的学生工作。那时市里十几所中学组成了一所联合中学。分散上课统一管理，白刚兼任这所中学的领导职务。当时学校政治情况复杂，公安机关需要弄清情况，派人和白刚联系，不要找教师学生谈话，以免引起动荡。老秦那时是古城公安局的科长，开始他俩直接联系。后来由于老秦很忙，便由他们科一位女同志专门和白刚联系，为避免两人经常接触引起人们的猜疑，这女同志与白刚以表姐、表弟相称。但有时仍和老秦一起研究，只是后来白刚调到省里，老秦也离开了市局，他们便没有联系了。白刚问：&ldo;后来你到哪里去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rdo;&ldo;我调到省公安厅了。&rdo;&ldo;那个女同志洪雪梅呢？我的那位表姐？&rdo;说到这里白刚和老秦都笑了。

可是老秦很快又收敛了笑容，神情悲怆地说：&ldo;她后来也调到了省厅，这次也打成右派了，两口子都成了右派。&rdo;老秦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小声说：&ldo;她就在这里的妇女队。她男的在唐口洼农场劳动改造呢！&rdo;

&ldo;为什么？&rdo;白刚有些奇怪，他认为哪里有右派，公安厅也不会有右派。那是共和国的卫士，都是忠诚可靠的人。而且那女同志，年龄不大，却是老公安。虽然也算是知识分子，但是在解放区上中学一直没离开解放区，根红苗正，怎么也成了右派呢？

老秦比白刚成熟得多，到底是经得多见得广，他丝毫也不觉有什么奇怪。却反问白刚说：&ldo;你还问为什么？这问题怎么能说得清。党内一下子出了这么多阶级敌人，有些部长、省长、省委书记比她资格老不老，功劳大不大？不一样成了右派？好好改造吧！&rdo;

白刚看他的样子像干部，问道：&ldo;你是调这里工作的吧？什么时候来的？&rdo;

&ldo;去年，反右后期便下放了，比你们来得早得多。这地方你可要注意，经常是大风，冷得受不了，要有个精神准备。&rdo;他说得很坦率，这人是个直性子，做了多年公安工作，办过许多复杂的案件。可以说是足智多谋，神机妙算，斗智斗勇，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待人接物却是直来直去，对同志不动心计，十分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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