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点用棉签给他消毒,表情大概太愁苦了,反倒要受了伤的庄远来安慰我:“不怎么疼。”“这么粗一道口子,怎么会不疼呢?”我嘟囔一声,“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打人。”“她想打的是庄是,不是我。”庄远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庄是?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那个醉酒的年轻男人我看着眼熟,不只是因为长相神态跟庄远很像,还因为这个人是我们跑文化口的记者不可能不认识的面孔。这位炙手可热的艺术家是宁川的师弟,但是却更以行事冷僻甚至傲慢著称。我在查宁川的资料的时候绕不开他,知道了很多这位大公子荒诞不经的事情,后来补采相关人物的时候还在美术馆见过他。只是没想到他和庄远认识,哎不对,他们都姓庄,长得又那么像……庄远这时候仿佛才意识到跟我说了什么。看出我的疑惑,他缓缓神,也没有隐瞒:“他算是我哥哥,同父异母的。打人的那个,是他母亲。”我一向爱说话,可此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庄远虽然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却几乎很少说起私事。跟航天城大部分家世简单温馨的小孩子不一样,庄远确实是复杂的。小时候,可心说庄远是冷的,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可是上次距离他的心最近的一次还是在高中,我们从宿管阿姨的监视下跑到舞蹈教室,他说起分别的那些年,其实很想念我们。再这之前,就是很小的时候,他告诉过我,灌篮高手里最喜欢三井寿。除此之外,庄远的心仿佛随时会凋谢的植物,总是被阻隔在野兽的玻璃瓶子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看到他这样的时候,总有点心疼。倒是庄远并不在意:“没什么,我都习惯了。”我不说话。仿佛为了让我安心,他继续说了一句:“这真不算什么。”“那什么才算?”庄远一时间有点无措,顿了半晌,仿佛为了安慰我,解释道:“你知道的吧,我出生的时候我爸还没离婚,后来是为了给我上户口才离婚跟我妈结婚的。”这个人就这样打开了玻璃罩子跟我提起了他的家境。即使是航天城很小的环境,也很少有人了解真正的情况。庄远淡淡地仿佛说别的人的事情:“虽然离婚了,但是我爸和前妻家族的生意还有人脉是分不开,也不会分的。所以我那时候也经常见到庄是他们。很尴尬吧。更诡异的是,即使后来我爸妈都离婚了,可还是免不了这种见面。尤其是前几年,我爸身体突然不好,要求我回美国尽快接手家里的生意。我妈是不同意的,不过我还是接了。当时整个家都有点乱,我妈和庄是的母亲都不太高兴。一个是因为高傲,一个、可能也是因为高傲吧……毕竟这件事我比庄是好用太多了。”庄远把太多黑色的境遇和情绪就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配合着他受了伤的手臂,是狰狞的平静,甚至有些触目惊心。“不过我爸后来恢复得还不错,我去年开始也渐渐退出来把决策交还给他了。所以现在庄是的母亲也就是偶尔在我们面前发发脾气,庄是可能更不好过一点,所以别担心。”他仿佛觉得交代清楚了,起身揉了揉我的头发,“走吧瀛子,送你回家。”他这么一直隐忍着让人怎么不担心,我急急说:“庄远,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你别憋在心里。”“嗯。”他答应一声,却仿佛心不在焉,“没什么不开心的,我做这些事其实不为了任何人的。”“那、就好。”我不知道还应不应该问下去,万一他说起来更不开心怎么办。庄远似乎看出我的为难,垂下眼,叹口气,“我说的是真心话。一开始是因为我不接,他们真没有人能接了。我可能确实是觉得不忍心看我爸那样的人物英雄迟暮,虚张声势维护自己的自尊。可是后来发现我是真的擅长做这件事。”庄远微微出神,慢慢坦白说:“瀛子,不管我妈怎么觉得不可思议,我天生就是做这个的,直觉和决策很少出错,跟我爸、我姑姑他们一模一样。好处是每个项目都可以很迅速地做到利益最大化,更好的是,没有什么情感牵绊,很少有不冷静的时候,不过坏处也是这个。我这样的人,恐怕只适合一个人独来独往。”最后一句说得我莫名听出了一点冰冷。庄远自己看自己,仿佛也隔着很远的距离。这个内心被层层包裹的人淡淡说:“到现在让我觉得更难办的可能是,我做自己擅长的事,好像别人都不怎么高兴。”“我高兴的!”黄瀛子突然说。庄远一怔,看向我。“我替你高兴。你做你喜欢的事,我就觉得很高兴。”我说得很快,很怕词不达意:“你那么聪明,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好,如果不做自己喜欢的事多可惜。你不要管他们怎么想。”黄瀛子的高兴和难过都很直给,不看大人的爱恨情仇,只看小伙伴开心与否。庄远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替他开心。“我自己现在不能做记者,可是之后还会找机会回去的。咱们都是航天城出来的,家里都希望小孩子做科研,可是咱们那么多同学校友,又有几个真正子承父业的?庄阿姨喜欢你做科研和你喜欢做商业,你们都没错,都不要歉疚。”安慰或者宽心的话都没有什么意义,我半认真半开玩笑,“还有,下次要是有谁想打你,我就先去挠她!”庄远瞬间失笑:“这么暴力么?”我振振有词,“侠之大者,该出手时就出手。”我们俩都笑起来。“是了,还有黄大侠罩我。”我帮他把衣袖整理好,抬头看他的眼睛,认真说:“庄远,你去美国那段时间,我们都很担心你。找不到你,我们也好孤单,想陪着你都没办法。”庄远半晌没说话。他的生活环境太复杂了,不是我能解开的谜,也不能真的动武给他出气,可总能陪着他。就像小时候在楼梯间里陪他等妈妈下班一样,这些我还能做得到。我叮嘱:“以后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自己藏起来了。”庄远看着我,怔了片刻,然后他说:“嗯,不会了。”毕业之后三年,是我们所有人最忙碌最辛苦,也成长最快的三年。最糟糕和最好的,似乎都是那三年。我在自家文化频道的专栏点击率一直稳步增长,虽然始终未能重新回去做文化记者,但是也算小有文名,邹航的饭局是有效的,我之后陆续接到约稿,虽然基本上是时尚或者娱乐媒体,但是能自己做采访,稿费也很不错,似乎已经可以忘了自己想做文化记者的初衷。蒋翼每年总会固定回国几次,10年夏天,终于在国内成立了工作室。明雨研究生毕业留校读博,同时评了讲师,带本科的课程,开始做自己喜欢的课题。关超竟然成了航天城里新一辈的技术骨干,年底评语竟然是认真踏实,媳妇儿做老师业余开设了山货淘宝店,小本生意,但是人气很高,他们偶尔会在周末来北京。当然还有更厉害的人,年少有成。《人间欢喜》之后,邹航的片酬逐渐稳定,终于在毕业后两年迎来了口碑的爆发,电影海报和广告投放遍布大街小巷。念慈的办公室从11层小小的格子间升级到了56楼宽敞的带着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国贸夜景的豪华办公室。郭靖家的餐饮事业红红火火,遍地开花,开发的速食零食大受欢迎,打入全国的零售市场。他和念慈成了我们聚会固定的买单人,邹航只偶尔有客串的机会。庄远也回归我们的聚会。他毕业一年后脱离家族,回到国内入职了北京一家文化投资公司,是圈子里很有名的项目投资人,我们偶尔会在各式发布会上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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