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纷飞的银票之中,辛月影愕然望向沈清起。像是戴在他脸上的一副冷冽疏离,沉稳镇静的面具骤然裂开。隐藏在面具之下的,是一个狂妄的,甚至有些嚣张的沈清起。求废据沈清起所说,他从前是个赌棍。这事只有他爹娘还有大哥知道,就连沈老三都一无所知。他六岁就喜欢去天桥看老头赌棋,七岁发展到偷偷去赌坊,八岁已经可以靠自己赌博挣来的钱去顶好的酒楼宴请小伙伴了。十二岁那年他在一个老头的身上输了一把大的。沈清起不但因此导致赌博事发,还被禁足了半年。他放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把那老头绑过来。他抓来那老头,不是泄愤,而是让对方教自己到底怎么才能要什么数就能摇出来什么。老头这绝技本不外传的,但沈清起是兵部尚书的儿子,老头觉得挺有面子,便欢天喜地的将自己毕生所学教了沈清起。令沈清起感到困惑的是,这老头有如此高超的赌技,却怎么还是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照理,上一次沈清起输给这老头这么多钱,这老家伙本该受用一辈子的。老头告诉他,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越强,越会吸引来更为强悍的敌人。况且赌博,最终拼的还是时运二字,运来,直冲九霄,运走,十八层地狱,十赌九输,这话永远不假。又况且,钱来的太容易,挥霍出去也不心疼。最后,老头临别赠言沈清起:日后您惹出祸事来,可千万别把我供出来。说完这话,老头就带着沈清起给他的赏钱离开了。波光淋漓的江面,沈清起和辛月影坐在江畔。青楼的房契地契以及颜倾城的卖身契就抓在辛月影的手中。凉凉的晚风轻抚在脸上,风里有悠悠江水的味道。辛月影安静的听着沈清起的讲述,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他早已洗过了脸,皎洁的月光落在他俊逸的脸上。辛月影问他:“你既跟那老头学了这手艺,早你怎么不赌?”沈清起移目看着她:“什么时候?”辛月影:“你们搬进深山的时候啊。”沈清起:“若我没记错,霍齐那时候每天打来的兔子狐狸卖去的银钱,不超过五十文。我攥着五十文钱去赌坊,即便是我手气好,把把稳赢,一宿估计也就两的银子,且还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沈清起扭头,满眼冷漠的看着辛月影:“如果我输了那五十文,以我当日心境,我大概会屠了赌坊。”辛月影诧然:“手气?输?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肯定能稳赢的吗?”沈清起:“当然不是。”“赌桌之上何来肯定之说。”他摊开手,露出掌心的五枚骰子,垂着眼帘,勾唇笑着:“若无你的仙气,我也没把握能赢。”沈清起将这五个骰子带出来了,辛月影甚至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悄然将它们拿出来的。辛月影嘿嘿笑了笑,缩了缩脖子。辛月影:“人都说赌博上瘾,你不上瘾吗?”“上瘾啊。”他顿了顿,道:“但令我上瘾的不是赢钱,若靠赌钱挣钱,人就废了。使我上瘾的,是在赌桌上与人斗智斗勇的过程,我看着对方从得意忘形,到脸色惨白”他咧嘴笑了,双眼流露出阴鸷的光:“那使我感到快活。不过,后来便没意思了,因为于战场上,直接的杀戮,血腥的气味,更使我兴奋。”嘿嘿,不愧是你,小疯子。开阔的江面依稀能望到一艘小船渐渐驶来。辛月影极目看过去。小船上坐着一个胖男人,似乎是柳掌柜。辛月影和沈清起离得很远,不知道痛失醉梦楼的柳掌柜此刻会是什么心情。想想也该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心情。柳掌柜坐在小船上,对面的仆人眼睛骨碌碌一转,轻声道:“这定是有猫腻,他们一准就是冲着您醉梦楼来的!那老杂毛肯定有问题!”柳掌柜恶狠狠地咒骂:“他娘的,不单单是那老杂毛有问题,那铜锤帮的九虎也不是个好东西!小浪蹄子!老子回城里,先去分号取银子,拿了银子我孝敬给齐玉舟!我让他帮我好好查查那个老杂毛是什么来头!老杂毛敢算计我青楼,我弄死他,再把他那小浪蹄子卖窑子里头当窑姐儿!颜倾城那贱货,睡她一夜都开出了十万两的高价,我他娘本打量还能往上涨的!我就不该贪心!如今便宜了那老杂毛!这里头肯定不对,老杂毛必有来头!回去先派人好好查查那老杂毛的来头诶?我这船怎么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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