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没有一丝风,徽水岸边,柳树上的蝉没完没了的嘶鸣,蜻蜓偶尔掠过水面,惊起涟漪,又在热浪和烈日中复为平静。
柳叶桥畔,乘风阁内,仇天行眯着眼,坐于窗前,望向波光粼粼的徽水河,仿佛听到河面锣鼓铿锵,看到众兄弟飞桨劈浪,多少年了?自那一年的赛舟节,那些兄弟们一个个离去,自己也一步步走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可真是无法回头啊!
手中白瓷光洁,茶汤如碧,他浅饮慢酌,一个穿浅蓝色衣衫的少女抱着琵琶怯怯地走到了他的桌前。
&ldo;这位老爷,听听曲吧。&rdo;少女肤色极白,眉清目秀,声音娇娇柔柔。
仇天行轻轻摆了摆手,心中依旧在思忖着:约定的日子到了,那小子怎么还不出现?自己的人虽说潜匿在容州各处,但拖久了只怕不是办法,宁王的人又盯得紧,总得先确定宝藏在何处,才好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ldo;老爷,听听曲吧,我什么曲都会唱的,只要十文钱就可以了,老爷,就听听吧。&rdo;少女拉上他的衣襟,哀求道。
仇天行有些不耐,手轻轻一拂,声音带上了几分凌厉:&ldo;不听,到别桌去!&rdo; 少女身子娇弱,自是不经他这高手一拂之力,脚一趔趄,双手撑到仇天行胸前,又跌倒在地。眼中泪水直转,又不敢哭出声来,强忍着爬起来,往别桌而去。
仇天行眼神闪烁,再坐片刻,丢下一锭碎银子,下了乘风阁。
他沿着徽水河悠悠向前走着,又不时拐入河边小巷,似在欣赏着容州城的美景。直至日落时分,他方慢慢步上双水桥,立于桥上,仰望天边晚霞。船橹之声由远而近,一艘木船从远处驶来,慢慢驶过双水桥的桥洞。
仇天行一振长袍,身形如鹤冲九天,从桥面跳落,轻轻落在木船之上。待他双足落定,划船之人突然发力,船如离弦之箭,沿河而下,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岸边,一身形高大的人望着木船远去,沉默良久,冷声道:&ldo;仇天行带来的人都摸清了吧?&rdo; &ldo;是,基本都能确定隐藏在何处。&rdo;他身后一人恭声道。
&ldo;嗯,开始行动吧,记住,该留的活口都给我留着。还有,传令给盛兴,今夜子时,着他带齐人马在那处等我。&rdo;
孔瑄将船划入河边一芦苇丛中,带着仇天行从河边一处沙滩穿过,绕过几处树林,乘着月色往会昭山而行。
仇天行与他并肩而行,淡然道:&ldo;你怎么知道有人在跟踪我?&rdo;
孔瑄面带笑容:&ldo;难道您不觉得自己是&lso;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so;里的那只螳螂吗?&rdo; 仇天行哈哈大笑:&ldo;宁王那小子,还想做黄雀,他也太小看我了,还得向他老爹再学上几年才行。我看你是想将我的手下甩掉,才让那卖唱女传信将我引开的吧。阿瑄啊阿瑄,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不过天下之大,还没有我仇天行不敢孤身前往的地方,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rdo; 孔瑄微微一笑,依然带着仇天行往北而行。行得一阵,仇天行冷不丁和声道:&ldo;身体感觉怎么样?&rdo;
孔瑄一怔,低头轻声道:&ldo;还好,没有加剧。&rdo;
&ldo;那就好。&rdo;仇天行轻叹一声:&ldo;阿瑄,你还是回到师父身边来吧。&rdo;
孔瑄默不作声,仇天行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与他倾谈:&ldo;虽然你已不认我为师父,但我还是想把你当成我的弟子。今日你若让我得偿所愿,我自然会保你性命。师父我一生坎坷,也无后人,说实话,只有当初带着你由安州北上金州那一个多月,才体略过一些天伦之乐。在师父眼中,你是最适宜承我衣钵之人,你还是回来吧。&rdo;
孔瑄顿住脚步,望着仇天行平静道:&ldo;如果您能放弃宝藏,放弃你想为王为帝的执念,退隐江湖,我愿意事您如父,奉养天年。&rdo;
仇天行默然良久,轻轻摇了摇头,孔瑄眼神黯淡下去,两人不再说话,一路北行。
月上中天,二人终到达了烟云谷。蓝徽容执着火把,静立在谷口,夜风拂过,火光跳跃,照在她的脸上,皎如明珠。
见仇天行走近,蓝徽容行了一礼:&ldo;叶叔叔!&rdo;
仇天行环顾四周:&ldo;这就是宝藏所在地吗?&rdo;
蓝徽容轻声道:&ldo;还请叶叔叔信守承诺,赐我们解药。&rdo;
仇天行呵呵一笑:&ldo;我连宝藏的影子都未看到,这解药嘛,自然还得再捂上一阵。&rdo; 蓝徽容沉默一瞬道:&ldo;既是如此,叶叔叔,我想请您先见一位故人。&rdo;说着转身向谷内墓室走去。
仇天行眼神闪烁,跟在她和孔瑄身后,看着她开启机关,露出洞口,不由问道:&ldo;这是―――&rdo; &ldo;是我母亲的墓室,我母亲她,便长眠于此。&rdo;蓝徽容垂下头,轻声道。 仇天行&lso;啊&rso;的一声,跟在蓝徽容身后跳入甬道,大步踏入墓室之中,烛光下,那具黑色棺木如同静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入他的心头,令他身躯轻轻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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