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说:“卢沟桥事变之后。”
贺晓辉看到楼下的院子里,一条小狗叼着球撒欢地跑过,两个西洋女人坐在长椅上聊天抽烟。
“那你还太年轻,还不了解国民党的变数。国民党就像什么呢?一句俗话说一个人没有定性,变数太大,就说此人‘猫三天,狗三天’,国民党就那样,说翻脸就翻脸。我们赣南闽西红军游击队听说要接受国民党整编,不少人开小差不干了。想不开啊!‘四·一二’是蒋介石翻脸吧?死在他刀下多少人?围剿又牺牲了多少红军!说成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了?谁信得过蒋介石?跟日本人打仗还打不过来,这边国民党跟我们的摩擦停止过没有?不能不防这些国民党。”贺晓辉年纪并不比小包大多少,却俨然以过来人自居,他有这个资格,因为他的经历实在太丰富。
王多颖带了早点回来,小包对王多颖交代了一句就出门去了。王多颖回味着小包刚才的话,惊奇地问:“他刚才叫我小王?”
贺晓辉哑然失笑:“是不是没叫你王小姐不习惯啊。我们新四军部队里,都这么叫年轻战士,严肃的时候加上个‘同志’……嗯,小王同志,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王多颖笑了,放下托盘,把一个瓷汤钵从托盘上端下来,放到桌上:“小王同志知道你吃西餐吃得胃口败了,想给你吊吊胃口!醋椒鱼汤,荠菜麻油包。”说着又把一个小小的蒸笼和两个小碗摆在桌上。刚揭开汤钵的盖子,贺晓辉马上吸了一口气。
“嗯……香死我了!”
王多颖把汤舀到小碗里,放到贺晓辉的面前,她指着一个小瓶说:“不够辣的话,这是胡椒面。”
贺晓辉拿起小瓶子往汤里使劲撒,用瓷勺搅和一下,喝了一口便皱起眉头:“是胡椒吗?怎么发甜呀?”
王多颖尝了一下,叫起来:“啊呀!是白糖!”说着咯咯地笑起来把贺晓辉的那碗汤抢过来,倒进了抽水马桶。
“这么好的汤给糟蹋了!你在家一定什么事都不做吧?”
王多颖抗议:“怎么不做?有一次家里来了个客人,我把盐当成糖放到他的咖啡里去了!”
“估计那个客人从此再也不上你家门了。”
王多颖眨眨眼:“猜到了吧?我就是要他从此再也不上我家门!”
“为什么?”
“他说日本人好话。‘八·一三’以后,他果然给日本人重用了。”
贺晓辉若有所思:“哦,明白了。你也想让我从此不上门,所以拿白糖当胡椒放在我的汤里。”
王多颖却没了开玩笑的心思,神色黯然起来:“你的伤好了以后,离开这里,肯定再也不会上我们的门了。”
“我们?我们是谁?”
王多颖嗔怪地看了贺晓辉一下:“你知道是谁。我和望楠啊!快喝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喝完了汤,王多颖扶着贺晓辉往床上躺,两手托着他的上半身,由于紧张和吃力,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贺晓辉终于躺下了,眼皮紧紧闭着,细密的汗珠从唇上冒出,额头也汗津津的。
王多颖轻声问:“每次止疼药的劲过去了,就很疼,是吧?”
贺晓辉衬衫的纽扣开了一颗,露出缠满绷带的身体,有的地方还在渗血,不过他还是不忘开玩笑:“还好……你想,老犹太在我肚皮上打了那么大的补丁,那么多针脚总是要牵牵拽拽的。他这回在我身上掏了好几个窟窿,五年前打进我身体里的子弹,他都顺便给刨出来了……《游击队之歌》唱的是‘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呢,敌人的好几颗子弹也没消灭我一个人……真奇怪……人和什么都能共存,跟子弹也能共存……现在子弹没了,怪想它们的……”
王多颖一副家长模样:“别说话,休息。”说着,站起身欲往后退,贺晓辉却拉住她的手。她吃了一惊,看着他的手紧攥住自己的手。
贺晓辉请求她:“别走,跟我说话,一说话就打岔了……你记得我教你的歌吗?特别难唱,后半拍起……”
王多颖看着贺晓辉,那种天然的母性又被唤醒,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她轻声唱起来:“我们都是神枪手,是这样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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