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梦里的小孩等到夜色中的呼吸渐渐平稳,沈孟枝手指松动了些,将手从对方的指缝中抽了出来。混着雨水的空气潮湿发冷,他转身出了地牢,吩咐守卫将这次出事出现在现场的人都带下去审讯,无论何人,一律不得再入内。出了这样的事,必然无法瞒过薛义理等人的耳目。就连替他守人的齐钰也在门口被打昏了过去,被送去了大夫那边,恐怕现在还没醒。薛义理兴许会趁机拿这件事做文章,但沈孟枝已经无心理会他。他现在满心都是沈云言的事情,楚晋费了这许多的心思,不惜受伤也要帮他争取的机会,他务必要把沈云言带回来。留苏愁一命,也是因为沈云言。沈孟枝轻吸一口气,又慢慢舒了出来。柳梧街青瓦小院内,钟瑾抱着石臼,认真专注地捣药。找到苦力的沈大公子正自收着白天晾干了的衣服,看了看早就黑透的天色,像问小孩儿似的回头问:“你家公子怎么还不来接你?”“……”钟瑾心想,他也想知道。在布庄做惯了伙计,他非常自觉地站起身,去帮对方拿东西。结果站起来时脚下一绊,险些摔倒。沈云言反应神速,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钟瑾忙道:“没事没事,踩到了一块石头。”他失衡时不慎扯了下对方的衣袖,又摸到了沈云言手心的薄茧,表情有些诧异地抬起脸来,道:“多谢。公子反应真快,可是习过武?”“习武?”沈云言乐了,“怎么可能,这是干农活练出来的。哪有那本事啊。”他语气并没有多少异样,紧接着又自言自语道:“我弟弟倒是也没回来。”钟瑾随口问:“这么晚回家,你不担心吗?”“担心什么,这才什么时辰。”沈云言挥挥手,看得很开,“我以前嘛,好像夜不归宿的时候也是常有,男子汉又不怕被偷被抢,担心那么多做什么。”他将衣物抱进了屋,又走过来,凑近看了看钟瑾捣出来的成果,评价道:“你用的力道不均匀,碾得不够细,熬出来的药很苦的。”钟瑾头一次干捣药这种事,自然没有头绪,正手足无措着,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石臼,轻声道:“我来吧。”钟瑾一愣,转头看见了对方线条柔和的侧脸。沈孟枝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平静,与之前匆匆离去的人判若两人。“沈公子,”他很快反应过来,“先前是出了什么事吗?”沈孟枝淡淡道:“没什么,已经处理好了。”“……”钟瑾视线落在他泛红的手腕,留下的很明显是利器击打的痕迹。他不着痕迹地挪开眼,识趣地没有再问,道:“那我先出去,出门时齐公子还让我帮他带些东西。”之后的事的确不便他在场,沈孟枝没有挽留,沉吟片刻,道:“今晚的事多谢你。”“没有没有!我……”钟瑾受宠若惊地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踌躇了一下,改口道,“能帮上沈公子就好。”等他走后,沈孟枝拿起石杵,开始熟练地研磨起石臼中的药草。他的药理是幼时随母亲学的,沈夫人过世后,就是沈云言有时候会教他一点。沈云言那时十七八岁,已经在湘京城里小有名气,行军作战,在各地周转,也认识不少草药。沈大将军效仿神农尝百草的壮举,什么草、什么蘑菇都要尝一口,也幸亏他命硬身体好,中毒后找大夫开点药,第三日就能活蹦乱跳。到最后,军伍里的大夫都快赶不上他,一群人打仗受了伤,伤得轻的找沈将军要几根草糊上,伤得重的还能捡回来一条命。一到了回府的日子,沈大将军就教弟弟认草药,一大一小蹲在后院里,一个耐心教,一个认真听,连下朝后路过,站在一旁偷听的沈太尉都没注意到。沈孟枝难得想起了当时兄长头上插着草逗他笑的样子,手下的动作慢了些。沈云言凑过来看他。这个挑不出毛病,甚至比他的技术还要好,沈大公子便夸了一句,又问:“你也姓沈?”沈孟枝动作一滞,神色恍惚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对。”沈云言“哦”了一声:“好巧。”“这几年我总做一个梦,梦里有个小孩,哭着拽着我不让走。”他原本是笑着的,此刻眉眼却倏地静了下来,又带了些束手无措的无奈,“我最怕小孩子哭了,我问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问了好多遍,他才说了自己的名字。”沈孟枝轻声问:“他叫什么?”“我只记得他姓沈。”沈云言笑了笑,“我有点后悔没能抱抱他,他哭得很可怜,就好像有人不要他了一样。”“可能是看到你,我就想起他了。”沈孟枝垂下眼,重新捣起药来,石杵碾过药草的声响沉闷,苦绿的汁液渗出来。他蓦地出声:“这是给你弟弟准备的药吗?”“嗯。”沈云言道,“一日三服,只是太苦了,我得硬着心肠才能逼他喝下去。”他接过了沈孟枝手中的药臼,将药汁和药草倒进了炉子上已经烧得发烫发红的陶罐里,加了一盅水。沈孟枝闲了下来,目光没有一刻从他身上离开过,看着对方扇风添柴,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他看了很久,才犹豫着开口:“我也有一位兄长。”沈云言停下动作,有点意外地看过来。“他对我很好,也很厉害,被很多人仰慕、崇拜。”沈孟枝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低声徐徐道,“父亲很忙碌,母亲过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他。但是兄长总是陪着我,教我骑马,教我习剑,教我药理。”沈云言笑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一个好哥哥。”沈孟枝也扯了扯唇角。“但是之后有很多年我都没见过他了。”他说,“最后一次,是听到他的死讯后。”沈云言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了身边的药罐,刚想说什么,却听沈孟枝继续道:“……我最近才知道他没死。”他停了片刻,随即抬起眼睛,安静地与沈云言对视。“但他把我忘记了。”沈云言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梦里,那个委屈的小孩子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一言不发,又泪流满面。但当想要回忆梦中的细节时,脑中又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炉子上煮的药咕噜咕噜冒起了泡,但没有人去管它了。气泡破裂的声音突兀刺耳,像极了记忆破碎又复合,沈云言茫然道:“你是谁?”沈孟枝的心跳无端快了几分。他动了动唇,终于道:“我……”一个字尚未出口,他目光忽然一凝,遽然推开了对面的沈云言。冰冷箭矢擦着脸颊而过,钉入身后墙壁。沈孟枝侧过脸,余光瞥了一眼箭矢来的方向,抓住沈云言的手,往弓箭手射不到的死角跑去:“走!”沈云言只在一开始讶然了一瞬,随即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边跑边道:“我好像不会武,你别管我了。”他印象里的自己从未拿过刀剑,拿的最多的是锄头,在这样的险境中就是拖油瓶。“不。”沈孟枝手上的力道紧了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他们是冲我来的。”苏愁已经被关在了牢中,对方最可能是魏钧澜派来的人。兴许是苏愁的消失让他们发现了异常,才如此急切地要来阻止。可为什么会这么快?形式急迫,沈孟枝来不及想太多。躲在屋顶上的人已经跳了下来,夜色中寒光一闪,向他刺来。他蹙起眉,一脚踢在铺满了干燥药草的晾晒架上。漫天草药兜头而下,对方的身形一滞,视线被短暂地阻隔了一瞬,下一秒,一个锄头破开飞舞的草叶,狠狠砸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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