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在前面领路,步子走得也急了些,好像赶着要把人带到唐墨白那边去。楚晋偏了偏头,忽然开口问他:“这院子里似乎养了不少鸟。”“噢,那是少爷养的。”他既然问了,管事也不好不答,放缓脚步介绍了一番,“少爷喜欢鸟,郡守大人就择了这处园子用来养鸟。”园中枝繁叶茂,载满了一种叶形奇特的植物,边缘呈刺状,叶片浓绿光亮,衬得枝头饱满的红果格外鲜艳。说话间沈孟枝已经跟了上来,闻言也望了一眼,随口道:“还种了这么多枸骨。”“如果没记错,枸骨喜欢生活在潮湿的地带,术平居北,气候干冷,竟然也能长得这么好。”管事笑笑:“枸骨入茶功效甚好,郡守又喜欢它的颜色,就精心养了一片。”等他说完,步履又恢复了匆匆,沈孟枝才悄悄拽了拽摄政王的袖子,拉过他的手,在对方手心里写字:“他有事瞒着我们。”手心传来的触感痒痒的,楚晋低头,微微挑眉,眼神示意:“何以见得?”沈孟枝确信没理解错他的意思,继续飞快地写:“枸骨又称鸟不宿,最不可能和鸟养在一起。”剩下的话他没写完,但楚晋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这片园子,养鸟是假,种这片枸骨,才是真。可种这些枸骨做什么?无毒、无害,只不过看起来扎人了点,沈孟枝想不到别的用处。他犹豫了一会儿,就被对方反抓住了手,指尖一笔一划在手心划过,故意放慢,不疾不徐,痒意却透过皮肉刺激着敏感脆弱的神经,一直传到了心里,激得他一抖。……写了什么?沈孟枝转动空白的大脑,试图回忆一遍方才的触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胡乱点了点头,楚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随即收回,此后没再搭话。唐墨白这处郡守府确实很宽敞,难怪管事走得这么急,等又绕过一片园子,才略略停步,彬彬有礼道:“两位,郡守大人和唐少爷就在屋内。”他进去通传了一声,随后拉开了门,露出了屋内的光景。素雅茶室,窗明几净,唐墨白端坐主位,正从容调着手中茶,他身侧唐肆坐立难安,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就条件反射地抬眼看了过来。“二位来了。”唐墨白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手上的动作未停,“请坐。”沈孟枝瞥了一眼他露出的十指,虎口和拇指俱覆了层厚厚的茧,的确是经年拿剑的手。他与楚晋坐到了右侧,听见唐墨白又问:“还没问过二位该如何称呼?”“江烬。”楚晋简短地回道,“这位是我的师兄,江枕。”唐墨白了然点头:“那位小公子怎么没来?”“我师弟伤未好全,”楚晋有意无意瞥了对面局促的唐肆一眼,“不便前来。”唐肆脸上被铜钱割破的伤口也还肿着,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兄长,我想出去转转。”要他在这里,对昨天还刀剑相向的对手笑脸相迎,还不如直接打断他的腿!楚晋轻嗤一声,神色微冷:“这就是郡守大人道歉的诚意吗?”唐肆的表情登时变了,咬牙道:“我跪也跪过了,道歉的话也说了,你还想怎么样?别忘了,你们不过一帮平民,术平还轮不到你们……”“唐肆!”唐墨白沉声喊。然而已经晚了。楚晋握在茶盏上的手一顿,随即笑了。“平民?”他慢悠悠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眸光却带着慑人的冷意,“天子脚下,皆为臣民。听唐少爷的意思,莫非也流着皇室的血?”这话可谓大逆不道,唐肆面色骤然一白,冷汗滚滚而下。然而楚晋不打算放过他。他像是来了点兴趣,语气一转:“还是说,唐少爷觉得,唐家的血脉,要比大秦皇室还要尊贵?”咔嚓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唐肆瞬间被惊醒。他的心跳无比急剧,一时间仿佛重石压身,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再也不敢看楚晋的眼睛。他惨白着脸色看自己的兄长,却见唐墨白也险些没维持住表面的风度,垂眼将失手捏碎的茶碗拂到了一边。“唐肆,”即便如此,他嗓音依旧云淡风轻,“你出去,找你师父领五十杖。”此言一出,忙着收拾残局的管事一愣,想劝又只敢低声道:“大人,五十杖……会不会太多?”唐肆绷紧了脸,没等唐墨白出声,便率先应了下来:“是。”等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唐墨白才恢复笑容,举起一杯新茶,缓声道:“江公子,舍弟脾气急,口舌笨拙了一些,本意并非如此,二位切莫在意。”“这一杯是今年的明池银针,我替舍弟向二位致歉。”其实场面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只不过,楚晋今夜似乎心情不好。沈孟枝想起他这两天忽然变得少的话,还有方才在院中那一闪而逝、又克制得极好的恼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因为自己有事瞒着他?又在他发现后,敷衍了事?沈孟枝微微叹了一口气,将烦杂思绪搁置一旁。“明池银针,也是千金难求的上等茶了吧。”他看了眼杯中纤细如毫的茶叶,“来时见府上有一片枸骨,郡守大人似乎也喜爱以它入茶?”听闻枸骨二字,唐墨白神色并无变化,笑道:“没错。那是好友托人从南方送来的几株,我便养在府上了。江公子对茶也颇有研究?”沈孟枝只是平日里喜欢喝,但不敢说懂,谨慎地没有点头:“略知一二。”然而唐墨白没管他懂不懂,从容起身,道:“唐某正好有收藏天下名品的癖好,有一味金井观音,可与江公子一观。”管事将一侧屏风缓缓撤下,二人这才发现这茶室还有一面巨大的墙,嵌满方格,从名贵茶叶到宝剑利器,数量可观,无所不有,应该就是唐墨白口中的藏品。唐墨白微微抬手示意,邀请两人走近观赏:“唐某这大半辈子征战无数,天下各地都去过了,打下的、赏赐的、采买的,特意修了这一面墙,都摆在这儿了。时常看看,便能回忆起不少当年的事情。”他从左下侧取出一个袖珍茶盒,递给沈孟枝:“金井观音,只有昔日代国的灵荡城才产,如今已遍寻不得,这一盒已是绝品。”沈孟枝与他谈论金井观音的时候,楚晋走到一边,略仰头,目光自一墙藏品扫过,忽然在某间格子一顿,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下意识又走近了些,蹙眉看了许久,蓦地出声:“这副面具……”他一开口,两人的注意都被引了过去,唐墨白对满墙藏品如数家珍,只看了一眼,便淡笑道:“那是燕陵那位雁朝将军曾佩戴的面具,江公子识得……”“咚”地一声,茶盒落地的钝响打断了他的话。沈孟枝看着自己接空了的手,迅速弯腰将那盒金井观音捡了起来,低声道:“抱歉,是我一时疏忽。”“没事,这盒子摔不破。”唐墨白摆了摆手,走到楚晋身边,将那面具拿了下来。他抚摸着面具断裂破损的边缘,饶有兴致地问:“江公子对它感兴趣?”冷冰冰的鬼面具泛着一层银光,却从嘴唇左下的位置断开了,残缺了一小部分。楚晋见过它戴在那个人脸上的模样。面具森然可怖,可是后面的眼睛,却冷淡清亮,如夜露月光。“这面具,郡守大人是怎么得来的?”他问。唐墨白似乎毫不意外他会这么问,眸光轻闪,吐出几个字来:“玉膏城。”“江公子应该知道,沈家最后一位雁朝将军,就是在玉膏城兵败殒命的。”他唇边泛起一丝遗憾的笑意,“我与他交手,可惜也并未讨到什么好处,只斩断了他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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