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四月底休沐那日,太傅酉时进宫来找我,奏请开恩科,我差人去问了另外三位托孤老臣,他们也正有此意,只是无人牵头就一直未敢提及。&rdo;
&ldo;准奏以后太傅雷厉风行,亲自任主考官,一月内取士一百五十人。前几天殿试,是太傅陪着我参加的,考题也都是他提前拟好的,太傅说前三甲关乎国运,一定不能要只会读死书的笨头鸟呆头鹅。&rdo;
&ldo;长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状元郎傅思归是我跟太傅一起看中的。他品貌俱佳,学问出众,大家私底下都说他是第二个沈彻呢。&rdo;
秦俊彦说得口干舌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喝完后待要继续却被秦翘楚的样子惊住了。她身子笔挺,两眼放空,呆呆望着地面,眼珠子一动不动,好像老僧入定一般。
&ldo;长姐,你怎么了&rdo;秦俊彦唬了一跳,慌忙扑了过去。
秦翘楚眨了眨眼,声音带着潮意:&ldo;六宝,太傅是个大好人,他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着实不易,你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他。&rdo;
原来整个五月他都在忙着这件事,她还以为他又生她的气了。
&ldo;长姐放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六宝心里,太傅是亚父。&rdo;
秦俊彦面色严肃,将小胸脯拍得当当响,其实有句实话他没敢跟秦翘楚说,他怕她骂他不孝。
在他小小的心里,沈彻的地位实际上比先虞王还要高,先虞王虽给了他生命,却未来得及教导他陪伴他,这几年一直都是沈彻在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除了没喊沈彻一声爹,他自认为他们的关系与普通父子并无区别。
秦翘楚听得连连点头:&ldo;说得好,羊有跪乳恩,鸦有反哺义,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能忘了本。&rdo;她笑着朝秦俊彦伸出手,&ldo;走,长姐陪你去琼林宴。&rdo;
&ldo;太好了!&rdo;秦俊彦一蹦三尺高。
到了御花园,二人很快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秦俊彦自不必说,他是国君,年纪虽小却很有气势和见地,众人早在殿试中领教过;秦翘楚声名在外,众人却都是头一回得见,无不被她的姿容仪态惊得目瞪口呆,有人碰翻了酒壶,有人摔掉了筷子,还有人偷偷摸摸擦着口水。
秦翘楚丝毫未留意到年轻举子们的热切和异样,她的目光在场内扫了一圈,并未看见那个熟悉的伟岸身影,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ldo;长姐,太傅去西苑了。&rdo;鬼机灵秦俊彦看出自家姐姐的失落,拉了拉她的衣边,示意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秦翘楚的俏脸立即爬上可疑红晕,瞪了小兄弟一眼,勿自强辩道:&ldo;谁说我要找他&rdo;
&ldo;呃……是我记错了,应是太傅有事找长姐。对对对,就是太傅有事找长姐!&rdo;
秦俊彦像个小大人似的对秦翘楚谆谆叮嘱:&ldo;长姐,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快去找太傅吧,别耽误了正事。&rdo;
&ldo;对了,太傅吃软不吃硬,还是上次那句话,他要是骂你你就听着,要是打你你就受着,要是不理你你就抱抱他。&rdo;
抱、抱、他
沈彻若是只有八岁,秦翘楚倒不介意抱一抱,可他都是二十有二的成人了,跟他搂搂抱抱,她公主的脸还要不要
秦翘楚满头黑线,被秦俊彦笑着赶了出去,秦琼陪她走到西苑,站不多久就叫肚子疼,说是要如厕,结果去了半个时辰都没回来。
秦翘楚长叹一声,愈发断定他是向着沈彻的,也懒得去找什么太傅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一边等人一边看蚂蚁搬家,她就不信他能在茅厕蹲到地老天荒。
&ldo;臣沈彻,臣傅思归见过公主。&rdo;
玩得正高兴,两道清越的男声骤然响起,手一抖,秦翘楚刚给蚂蚁搭好的房子散架了。她遗憾地叹息一声,随后若无其事地拍拍手,朝对面二人颔首:&ldo;二位免礼。&rdo;
傅思归看她看得眼都直了。
这个蹲在地上玩蚂蚁的小姑娘,就是传说中的虞室之宝韫玉公主除了惊人的容貌和那份从容不迫,他没看出来她哪里有半分高贵冷艳的样子。
沈彻却觉得秦翘楚很可爱很可爱很可爱。
她醉酒那日,他终于理顺了自己混沌不堪的心绪。
在她之前,他没有憧憬过将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在她之后,他才明白世上有一个秦翘楚,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她冰雪聪明、狠戾果决、爱憎分明、睚眦必报、桀骜不驯,所有好的、不好的性情奇异地融合到她身上,造就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她。
她柔若无骨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强似铁的心脏,就是这颗金子般的心,使他动了心。
他很庆幸当初听了先虞王的弥留之言,给了秦翘楚一个机会,考验了她整整三年。原本只是为了还恩,想看看她值得他付出多少,没想到却给自己惹来一个甜蜜的负担。
她的表现总是出乎意料,越和她接触就越惊喜,她就像一座宝山,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总能在意外之外再教人意外。
他以为,以他的个性,只会将这份悸动藏在心底,但面对醉酒后脆弱无助的她、抱着自己无声哭泣的她,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不惜冒着被明台取笑的风险当面承认了自己心思,从此将她牢牢护住,与她同进退,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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