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房的侧室姨娘们各自守在自己的女儿身后侍坐，俨然跟丫鬟仆妇无异。

江家的规矩，庶出的小姐身份高过自己的生母，除去可以自己守在女儿身边看着她长大，江家的姨娘身份比下人也高不了多少。

当然，凡事都有个例外。

比如三房里的赵姨娘。

可那是三房里的梅夫人自己没有心计又端不起架子，如若不然，就算失了丈夫的宠信，江家的规矩在这儿摆着，还能让一个侧室僭越过正妻，径直陪着丈夫去外乡上任？为着这件事，梅氏被众人看作弃妇，成了别人的笑柄。

江离注意到，江敏今天单穿了一件浅粉绢花的云萝长裙，是京城里少见的样式，更衬得她一张苍白小脸清丽出尘，往穿得花团锦簇的姐姐们身边一坐，显得人淡如菊。

此刻正低了头绞着手绢，谁也没瞧上一眼。

江离从祖母怀里起身，给长辈们一一行礼。

从大伯母徐氏、二伯母甄氏，再到两房里的几位姨娘，并无一丝厚此薄彼地一一福礼，然后是二房里三个姐姐，轮到江敏的时候，江敏笑的有些生硬地回礼。

江离礼毕回祖母下首榻上左边坐了。

右边，坐得是两个长得如花骨朵儿一样的粉嫩小妞：十岁的江瑶和六岁的江琳。

十岁的江瑶天真无邪，冲江离甜甜地笑着打招呼：&ldo;九姐姐，都说你病得快死了，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这么久不见，姐姐不但病好了，还比以前更漂亮了！

&rdo;

江离浅笑着看过去，六岁的江琳走过来亲昵地拉着江离的手，稚气地说：&ldo;姐姐没有了娘亲好可怜哦！

&rdo;

&ldo;姐姐才不可怜，姐姐有一屋子的亲人疼，不是还有祖母疼么！

&rdo;江琳的生母孙氏赶紧出声，怜悯而又歉意地笑瞥着江离，眼角扫一眼端坐上首、慈眉善目的江老太太。

孙氏是从丫头抬起来的姨娘，一辈子在徐氏和江老太太眼皮底下，循规蹈矩安分度日，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拿捏得恰如其分。

看着一屋子或姐妹相偎或母女相依的女眷，想到一年前自己尚有母亲可依偎，现在，只剩了自己孤单单一个人，江离的五指不禁地握成了拳头。

却不得不附和着孙氏笑：&ldo;可不是哩，我这不还有祖母疼么。

&rdo;心里也清楚，府中七大八小一堆千金，虽然只有自己一个是嫡出，毕竟凡事没有了母亲为自己打点，遇事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祖母就是想疼，只怕也还疼不过来。

&ldo;九姑娘是不可怜，九姑娘命硬！

那么重的病都挺过来了，是个能享大福的人哩。

&rdo;二房的奶奶甄氏一开口，话听着就有些不是滋味。

&ldo;托二伯母吉言。

不过江离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是谁想好就能好、想不好就能让人不好的。

&rdo;江离口是心非地说。

她才不相信命，不过是听出甄氏暗讽她命硬克母，故尔针锋相对。

甄氏微微有些错愕的神情，抬眼睑细细打量江离，笑眯眯地说：&ldo;也是各人生死有命，你娘模样又好、家里有钱、又有满腹才情，太出众的人连老天也妒忌，所以命不长。

好在你清姨跟我一样泼恶，都说祸害千年在，想来我们这样的人命也硬，一定活得长久。

她一回来，指定会替你娘亲好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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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后娶的侧室叫赵婉清，跟着父亲去了青州七八年，江离对她的印象不深，但想来能跟自己母亲争宠的女人一定不会是个善茬，甄氏的这话里，透着幸灾乐祸。

连江老太太也觉得甄氏今天这话有些过份，蹙眉训叱道：&ldo;也没见你这样当长辈，九儿病刚好，你偏偏提起她母亲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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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又安慰江离：&ldo;不过你二伯母也说得对，等开春你赵姨带着你弟弟回来，你也别拿赵姨娘当庶母，她是你父亲身边知冷知热的一个体贴人儿，想来也会把你当亲闺女疼的，你也再拿她当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