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栖接了开水,故意不回来,估摸着向其语该离开了才进病房,向其语却还在,一眼眼看着海若,海若只是呆坐着。向其语说:你生气啦?这事谁听谁都生气的。失联就失联吧,她没脸见人,咱也全当就不认识她。海若说:你去税务局吧。向其语看了一下表,哎哟着收拾提兜,走到门口了,回头又说:海姐,咱不生气,不生她的气。
海若站起来又拨了一次严念初的电话,手机竟然就通了。通话中,海若并没有突然听到严念初声音的惊喜,也没有对严念初几天几夜不开手机的埋怨,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得知严念初正在中大国际商厦里买东西,就说她也想买个包的,让严念初在商厦二楼电梯口等着。打完电话,徐栖说:是严念初吧,能在中大国际商厦购物的,咱姊妹中只有严念初!你要买包吗,她还不送你一个?你知道不,她有一间屋子全是高档货,各种高跟鞋摆了三个架子,名包也一百多个哩。海若说:嫉妒啦?徐栖说:我不嫉妒。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态度,她把钱都花在穿上,我把钱都花在吃上,穿是给别人看的,吃是给自己吃的。海若说:你吃就吃得这么瘦?!徐栖嘻嘻地笑,说:吃也不能是瞎吃么,我该瘦的地方是瘦,不该瘦的地方并不瘦呀!海若已出了病房。
车开到了中大国际商厦下,那里并排停放了两辆车,海若一眼就认得那辆路虎是严念初的,而旁边蹲着一个人在吸香烟,觉得眼熟,记起是那次来传冯迎话的严念初的表弟。她没看走近去,倒拐到广场的一边给羿光打了电话。羿光好像才睡醒,口齿还含糊,问你在哪儿,海若说在医院,羿光就问起夏自花的病,要来探视,海若就说不用了,夏自花是一阵昏迷一阵清醒,等过些日子,有了好转再来吧。羿光在电话里唏嘘了好久,问还需要他干啥事就给他吩咐。海若感激了一番,说:我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欠着冯迎的钱了?羿光说,是久了十五万,这事你咋知道的,冯迎给你说了?海若说:还真有这事!你手头若不紧了,就把十五万酵应丽后,因为冯迎又欠着应丽后二十万,应丽后现在生意上正缺一笔资金。羿光说:那这得冯迎给我说呀,她不是去了菲律宾吗?海若说:冯迎恐怕是走时给人留的话让我转达的。羿光说:冯迎给别人说过?她怎么不直接给我说?这就不对了么,好像我不还她似的。海若说:这我不知道原因。羿光有些生气,说:这样吧,这几天我筹好了款,交给你,你再给应丽后,你给我打个收条就是。海若证实了羿光果真欠冯迎十五万,严念初的表弟并不是虚话,却一时觉得怪怪的。但她还是没再过去和严念初的表弟打招呼,这种人的长相、穿着、神色都不对她的口味。直接进了商厦,在二楼电梯口,严念初就在那里等着她,戴着棒球帽戴着墨镜,穿了件褐色风衣,提着大包小袋,旁边还站着一个老太太。
海若在夸这件风衣好,满商厦里都显眼。严念初说这是她刚买的就穿上了,又掏出一件月白色有腰带的长裙,还有大象灰的七寸裤。海若说:这是不是流行的极简风啊?严念初说:哇,你也知道极简风?!海若说:你以为你年轻我就老了?!两人说着笑着,老太太一直看着海若。问严念初,原来老太太是严念初的老姑,今年八十了,二十三日过寿,表弟要为母亲来买首饰,把严念初叫来参谋,严念初就给老姑买了一副金镯子,一对金耳环,还有个金戒指。海若低声说:都是金子啊!严念初说:我这老姑一直在乡下,这十年才跟我表弟住到城里,她别的啥都不要,就稀罕金子,说小时候见过地主家的老婆是穿金戴银的,她老了也要过几天地主家的日子。说罢,又笑了,说:前年春节我去看她,问她需要什么我给买,她说你岑买就买一个金条吧。我买了一个价值三千元的金条,她到现在还压在枕头底下。她就是知道金子贵重!海若说:你这么说呀,别让她听到。严念初说:她耳朵聋了,听不到的。便过去附在老太太耳边大声说:这是我的朋友,叫海若!老太太也是声音很大,说:唔这闺女长得亲么,银盆大脸,是个福相,哪像你不好好吃饭,瘦得蚂蚱一样!海若和严念初都哈哈笑起来。严念初把手里所提的三个纸袋交给海若,让在这儿等着,她去送老姑。海若从玻璃窗看到楼前,老太太上了那表弟的车,车就开走了,严念初再顺着电梯往上来。在严念初前面也有一男的,一直回过头看严念初,严念初仰着头,不做理会,电梯到头了,那男的突然一个摔,仰八叉倒在地上。
严念初说:你喜欢哪个?海若说:呛?严念初说:你没有看纸袋呀,里边我买了两个包,一个是法国的,一个是意大利的,挑一个了我送你。海若从纸袋里取出两个包来,果然都是名牌,说:都喜欢,但我不要你送我,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不给劳务费,你选一个了另一个归我。严念初说:好,那我以后到你茶庄喝茶,我也掏茶钱。当下在两个纸片上分别写了&ldo;法&rdo;和&ldo;意&rdo;,揉成蛋儿,在身后手里握了,伸出来,说:听天意的。海若指了一下右手,右手展开,纸蛋儿上是&ldo;法&rdo;字。便翻出法国包里的发票看,给了严念初钱,钱是有整有零。严念初不收零钱,海若说:一分都不能少!她还说了个故事,这故事是羿光告诉她的,一个大学的教授七十六岁了,有一次参加一个会议,来时是搭出租车来的,回去是搭便车回去的,都回到家了,记起没有在会议上报销出租车费十五元,就又返身搭出租车去了会上。旁人说你这算的什么账呀,来回三十元去报销那十五元?他说那十五元应该报销呀,花多少钱去报销那是我愿意的。严念初说:这不是个笑话吗?海若说:这不是笑话。把零钱给了严念初,说:咱得找个地方喂喂肚子吧。严念初说:前边小巷里有家清真饭馆,吃碗羊杂汤咋样?海若说:吃羊杂汤的肯定人多,你这身打扮去招摇呀?严念初说:羊杂汤不吃了,那里还有家卖甜坯子的,倒是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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