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县委书记要来视察,人们都有点发怵,那小子狗性,翻脸不认人,谁都敢咬。对于他的厉害,县里没有人不知道。他原来是县里花几年工夫培养的典型,尽管只是个识字不多的农民,竟成了省模范支部书记,在不少省领导脑子里都挂了号。为培养宣传他,老县委书记和县里领导花费了许多心血。可是&ldo;文革&rdo;时得到了省里权威人物的支持,他成了县里&ldo;红色造反司令部&rdo;的一号服务员,人称&ldo;红司令&rdo;,斗县里这些领导就属他斗得欢、斗得狠。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8(2)
他们占据了县化肥厂,在大烟筒上架起了机枪。他本人腰挎两把盒子枪,出入还有一帮全副武装的小兄弟不离左右,威风凛凛十分得意。他以前当过兵,枪法很准,不说百步穿杨,几米之内打个麻雀是十拿九准的。现在有的是子弹,经常在大街上给人们露两手,那乱哄哄的年头,谁不怕这个?所以他很快就出了名。又很快成了县革委会主任,县委书记。
当了县里的正式一把手后,和&ldo;红司令&rdo;可大不相同了。&ldo;红司令&rdo;虽然也很威风,要斗谁就斗谁,可是那终究是靠一帮小兄弟扶持,要钱没钱要物没物。而且几派组织争权夺利,你打我砸说不清谁把谁整垮。
当了县委书记,可是掌握了全县的人财物大权,昔日他眼里那些了不起的干部,现在男男女女都得随着他的眼珠儿转,他就更不可一世了,作威作福,独断专行。整天带着几个人到各科局和公社视察,认为谁对他不够尊敬或是汇报不满意,便当场组织批斗。不久前,他为制造政绩,骗取荣誉,作为自己进一步高攀的阶梯,硬逼着下边在粮食产量上弄虚作假。
那是&ldo;以粮为纲&rdo;的年代,县、社头头的升迁,往往和粮食亩产挂钩。&ldo;粮食上纲(农业发展纲要要求的产量),书记吃香&rdo;,&ldo;粮食冒尖,书记升官&rdo;,正是这种情景的写照。别看他从一个支部书记一下成了县委书记,他对自己的前途升迁,并没有满足,相反,倒刺激他有了更大的胃口。而且当时的形势也推动他想高攀,并非痴心妄想。
因为他不仅造反积极,名声在外,而且省里掌了权的大人物,他们也早熟悉。同样是识字不多的农民陈永贵,不是当了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吗?还有工人、农民不是也当了国家领导人了吗?自己怎么就只能当个县委书记?所以这时他的野心越来越高,经过造反的冶炼,他的胆子比任何时候都大。只要能够高升,扩大自己的权势,他不惜采取任何手段。什么宗旨、原则,法律、道德,都去他妈的吧!老子不懂这一套。
书记叫郎仁池,当面人们都对他毕恭毕敬,说话都是书记长书记短的,背地里不仅不叫他书记,也不叫他的名字郎仁池,而是把他的名字倒过来叫&ldo;吃人狼&rdo;。这样的书记,人们能不发怵吗?所以当队长白殿军一说县委书记来视察,刚才还有说有笑,一下子鸦雀无声,谁也不敢乱戗戗了。
洪光虽说现在是五类分子,但是见过大世面,高级首长见得多了,以前这样的县委书记,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现在虽说情况不同了,他觉得也不必害怕。为打破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默,便说:&ldo;你们看看,我说我兄弟是个大老实人吧!人家不让说他还是说了。&rdo;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瞪大了眼睛,神气十足地大声说:&ldo;说了好,说了好!说了大家都加点小心,这年头少惹点是非就好。一会儿要是来了,大家别瞎说,都听我兄弟殿军的。&rdo;停了一下,他又觉得不对劲儿,自己先笑了,&ldo;就是我兄弟这嘴头子不算利落,光华,玉芹,还有你们嘴头子利落的,我兄弟说不上来的时候,你们补个漏儿,好不好?&rdo;
在场的这些人,就属二愣官儿大,他是大队民兵副连长,是村一级的干部,可是在这种场合,他向来不爱张扬自己,总是和几个老年在一边说小话。今天看见人们提起&ldo;吃人狼&rdo;便这么紧张,很有点不平。便说:&ldo;他算个屌啊!来就来呗!二年前他不就是个村干部吗?&rdo;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人们觉得你这二愣真愣啊!这要让&ldo;吃人狼&rdo;知道了,还能轻饶了你吗?白敬威首先打断了他的话:&ldo;哎!可不能瞎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rdo;王光华也说:&ldo;老皇历看不得,你可不能拿武大郎不当神仙,听说人家还要高升呢!&rdo;
&ldo;还要升啊!他是烧了啥高香啦!这么大福气。&rdo;&ldo;他那样的,还升?不准吧!&rdo;人们几乎同时发出了感叹和疑问。王光华很有把握地说:&ldo;不准啥,县城里都哄嚷遍了。&rdo;要建贵对这些小道消息很感兴趣:&ldo;上哪啦?地区?&rdo;王光华故意压低了声音,把头一摇,表示对地区不屑一顾:&ldo;地区?小点。&rdo;然后精神一振高声说,&ldo;调到省里,省革委副主任,就是以前的副省长。&rdo;
人们又一次震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说不出话来。王玉芹首先打破了沉默,啊呀了一声说:&ldo;我的妈呀!一个庄稼人一下子成了这么大的官儿?&rdo;白敬威说:&ldo;是这个收庄稼的年头,赶上好时候了。这不奇怪,陈永贵呢,不比他还大!&rdo;要建贵说:&ldo;他哪能和人家陈永贵比呀!全国学大寨。他刚当了县委书记,又上省里当领导,这也太快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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