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们反正是这样了,有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乱了敌人?我看是乱了他们自己。&rdo;鲁金摆出了一副辩论的姿势,&ldo;今天你是敌人,明天他又是敌人,现在是上至国家主席、元帅下至支部书记都成了叛徒、特务、走资派,我相信这样的阶级斗争,斗不了多久就斗不下去了。物极必反,终有一天会起变化,将来的变化也许对我们更有利。&rdo;说完还哈哈大笑。
&ldo;哎!不能乱讲啊!你可要小心点!&rdo;白刚在这些问题上向来小心谨慎。怕有朝一日平反时增加新问题。鲁金对白刚这种小心谨慎的样子不以为然:&ldo;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怕什么?&rdo;黎公也劝鲁金:&ldo;哎!你这嘴没个把门的,还是小心点好。&rdo;
鲁金又是哈哈大笑:&ldo;你们害怕都是因为有个家。不为自己为别人也需要活下去。我光棍一个顶大是个死,怕什么?&rdo;他由于无牵无挂,什么事情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所以说话往往口无遮拦,经常冒出些&ldo;犯忌&rdo;的话来。半天没说话的吴玉萍插嘴说:&ldo;不管为谁,还是小心为好。没有妻子儿女,还有父母兄嫂嘛!你看还有朋友,出了事儿对谁都不好。咱说得太多了也太远了。对形势还必须记住毛主席的分析:形势大好不是小好……&rdo;吴玉萍说到这里,几个人都笑了,马上都接了下句,像大合唱似地朗诵着:&ldo;整个形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rdo;说完又都笑了。不过别人都是轻轻地笑,只有鲁金却是哈哈地仰天大笑。&ldo;嘘‐‐&rdo;白刚急忙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ldo;轻一点,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命啦!&rdo;
嘭!嘭!嘭!几声敲门声,几个人惊呆了。什么人会来敲门?刚才说的话,是不是被人偷听了?这里的人不是很熟的不来串门儿;熟人来串门儿往往不敲门。熟人一般是推门而入,家属来了不便推门而入,也是采取农村的习惯,先说句话,或是问一声:在家吗?却很少有不说话只敲门的。这是什么人呢?几个人为这小小的意外所震惊,一时鸦雀无声竟没有一个人答话。主人白刚竟也没有说一声请进,只是去开门。
&ldo;有什么高兴的事?笑得这样开心?&rdo;进来的是一个女人,这真是稀客。白刚向吴玉萍介绍说:&ldo;这是洪雪梅,这里文工团的台柱子,有名的演员。&rdo;&ldo;欢迎欢迎,请坐!&rdo;吴玉萍忙以主人身份打招呼。说完又仔细打量起这位不速之客来。只见她高高的个儿,苗条的身材,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尤其难得的是长年艰苦劳动风吹日晒,皮肤白嫩细腻,竟然没有一点皱纹。心中赞叹说,在全农场也可能是数得着的漂亮人物了。
洪雪梅抱着厚厚的一床被子往床上一放,然后又重复问了一句:&ldo;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rdo;&ldo;说闲话,没有什么!&rdo;白刚不愿意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黎公和洪雪梅很熟悉,见她抱着被子来便笑着说:&ldo;怎么?看人家团聚了你眼气,也来入伙啦?&rdo;
&ldo;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没正经。我是怕他们冷送条被子来。&rdo;洪雪梅斜了黎公一眼。白刚忙说:&ldo;我有被子,这不有两条。&rdo;洪雪梅说:&ldo;两条哪够啊!这屋里像寒窑似的。&rdo;和白刚说完又对黎公说:&ldo;你们别呆起来没完人家累了一天了,让人家早早休息。&rdo;鲁金好像还想聊聊,黎公却说:&ldo;是啊!该走了。几个人一见面话就说不够,这样吧!现在咱们总算自由点了,明天早上咱们也过个团圆年,在一块吃饺子乐和乐和,大家说怎么样?&rdo;人们都说好。然后他叫上鲁金走了。
他们一走吴玉萍说:&ldo;我去趟厕所。&rdo;洪雪梅爽快地说:&ldo;我陪你去吧!&rdo;吴玉萍说:&ldo;不用了,我知道地方。&rdo;洪雪梅说:&ldo;那地方又黑又脏,你小心点儿,说不定道上就有屎。到我们这里真没办法,上趟厕所得走二里地,还哪儿都是屎尿。&rdo;吴玉萍说:&ldo;咳!劳动改造,还能让你舒服?&rdo;说着拿上手电走了。
吴玉萍走后,洪雪梅轻声细语地说:&ldo;还缺什么东西吗?&rdo;白刚说:&ldo;咳!凑合吧,不缺了。&rdo;他这个人向来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本来洪雪梅一向对他很好,他也知道他对她有什么要求她决不会拒绝的,但他对她仍是客客气气,平常连个玩笑都不开。不像黎公一见面就和她逗着玩。
洪雪梅向这一清如洗的屋子里扫了一眼,好像发现了什么:&ldo;就一个暖水瓶,这哪够啊!我给你拿个来。&rdo;白刚仍是替对方着想:&ldo;不用了,把你的拿来你使什么?&rdo;他知道都是一人一个暖水瓶谁离了也不行。洪雪梅说:&ldo;咳!我们屋里人多,谁的不能使?&rdo;白刚傻乎乎地说:&ldo;黑夜喝不了多少水,一个暖水瓶够了。&rdo;洪雪梅神秘地一笑:&ldo;你们男人啊,都是这样粗心。光喝?人家就不需要洗洗?&rdo;说到这里女人没有脸红,白刚倒先脸红了。&ldo;嘿!嘿!&rdo;憨厚地笑了笑,&ldo;我没想到这儿。&rdo;
洪雪梅的眼睛在屋里又搜寻了一遍,然后神秘地说:&ldo;你们屋里还缺一样东西。&rdo;白刚也顺着她眼睛搜寻过的地方,仔细地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莫明其妙地说:&ldo;缺什么?&rdo;洪雪梅看他莫明其妙有些得意地说:&ldo;尿盆。&rdo;白刚忽地一拍大腿:&ldo;唉呀!你要不说我真忘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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