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她很好笑,脸上明明是心虚的表情,却非要装硬气。我拿过她的碗站起身,她警惕地瞪我:干吗?我笑她:给你舀碗粥啊干吗?难道给你下毒吗?我盛完粥放在她面前,说,酬劳照付,我没你那么小心眼。我以为解决了成桦温西泠这帮人,后几天能轻松一点,谁知道当天下午又有事儿找上来。从景点回酒店之前,我记得千真万确,36个学生是到齐了的。大巴停稳之后,我又问了一次温西泠,人没少吧?她说,没少。车不方便停太久,我把学生赶上车后,车就启动了,几分钟后我才知道有两个女生没上车。还好,她们安全地跟着其他车回来了。可我当时太紧张,即使知道她们没事,也还是憋了一股无名怒火。我站在酒店门口等到她俩,刚想开骂,裴雯雯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我,嘴唇发白。我话到了嘴边又骂不出来。殷老师在旁边偷看,看到这一幕,主动跑过来替我把她俩送回房间。我憋着那股怒火去到餐厅,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昨晚串寝的那一桌人,温西泠也懒洋洋地坐在那儿,和旁人聊天聊得眉飞色舞。我过去问她:刚才离开特产超市,你点人数了吗?她表情有点呆。我更不耐烦了:我问你呢,你点人数了吗?她说,点了。我问,上车之后呢?她竟堂而皇之地回答,我以为大家都上车了。她的态度把我点燃了,我也懒得顾及在场其他学生,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周围一圈人全安静下来看着我。温西泠没吭声,李恩语跑出来拉住她,替她认了错。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摆摆手让她们回去,自己也转身准备走,结果温西泠开始顶嘴。她这一开口,我也必须回敬,于是场面彻底失控了,直到成桦拦在我和她之间。我有点崩溃,快步离开餐厅。一屋子学生鸦雀无声地看着我。他们又变回了刚刚入校时那一群受惊的猫头鹰幼崽。那晚我一口饭都没吃。黄老师想替我买份饭,我谢过他,但我吃不下,胃疼得厉害。躺在床上,我开始后悔。我想,我把孩子都逼疯了,她都说胡话了。她说什么?她只想考个好大学,马上高考了,她还被困在这儿。后面的话更加没头没尾,或许是我听错了。是啊,温西泠目标很高,也一直很努力。虽然现在才高二,但对这样的人来说,高考可不就是迫在眉睫吗?她还被困在井冈山,替我做着我该做的工作。她只是17岁的孩子,和一群朋友出门,就是应该开开心心眉飞色舞的。我居然因为看见她开心而把火气全撒在她身上。幸好温西泠恢复能力强,到了下七乡,她又是生龙活虎的了。但她一眼也不看我。我想向她道歉,但怕自己再坏了小孩子的心情,考虑了一会儿,只把班旗交给她,让她去前面领队。其实领队的通常是体委,而且那面班旗很重。温西泠显然不嫌它重,而且觉得自己本来就该在那个位置。她抱着旗蹦蹦跳跳地就去了,但还是一眼都不看我。在下七乡那两天,我胃更不舒服了。但老师是有任务在身的,每顿饭都要去某个学生家吃,这本来没什么,问题是这么个吃法,顿顿都免不了喝点白酒。到了周四半夜,我胃疼得厉害,吐了几次之后,黄老师把我送到了村里卫生所,折腾了大半夜才睡下。早上我迷迷糊糊地听到黄老师在和谁说话,睁眼一看,是殷老师。一二班老师住在另一片,这两天我其实没怎么见过她。她看见我醒了,径直闯了进来。我死死地抓着被子坐起身,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多狼狈。我说,你咋来了?她说,我不能来?那叔叔阿姨都没拦我,你拦我?我说,我哪敢拦你,再说了,你横冲直撞的我拦得住吗?她哼了一声,说,听说你病得很严重,我看不像嘛,伶牙俐齿的。我问,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来呛我的?她反问,不行吗?我蒙上被子倒回床上,说,那我没力气跟你吵。黄老师拍了我一把,把我的被子扯开:怎么说话呢?人家来关心你的,说你不在三班没人照看,她帮你盯一盯。你有什么要嘱咐的没?我看她一眼,她故意别过头。我拜托她叫班长把三班盯好,她不回答,眼睛滴溜溜地转。我说,我欠你两顿饭。她爽快地答应了。然后我又闷头睡过去了。我真的有点累。我原本告了假准备中午就在家吃,结果成桦来了。这个健康人颇有些得意地歪着脑袋站在床边打量我,说,走?吃饭去。我虽然暂时身处劣势,但不能丢了威严。我说,你跟谁没大没小的?他长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弯下腰:鄙人在家略备薄酒,诚邀阁下光临寒舍共进午餐,不知阁下可否赏脸?我很满意,但我还想赖床。他故作为难道,那我回去不好向班长复命啊。我问,温西泠叫你来的?他说,是啊,是她想请您去家里吃饭。我只好把他赶下楼,然后从床上爬起来了。这家伙还说要骑电驴载我,被我一把按在后座上。但我很怀疑请我是他自作主张,因为温西泠那天中午还是一眼都不看我。下午,她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说七点半去桥上放烟花。三班这个系统又开始脱离我自娱自乐了。第一枚烟花升空的时候,我正沿着河边往桥的方向走。隔着路边的灌木和枯枝,我看到了那群在火光中欢闹的年轻人。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决定赶在离开井冈山之前向我的班长道歉。我希望她关于井冈山的记忆都像此刻一样,璀璨、热闹又美好。我很高兴,这个孩子不记仇。不仅不记仇,我有时甚至怀疑,她已经把井冈山的事全忘了。·从高二到高三,我的胃疼似乎越来越频繁。我从来没去医院做过专项检查。我上大学以来胃就一直不太好,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懒得管;后来读研、工作,每天根本忙不过来,就更懒得管。办公室几个老师建议我去医院查一查,我嘴上答应,却还是没去,总觉得年纪大的老师才爱担心身体出毛病。偶尔我会偷偷百度一下,随后得出结论:我这种情况是癌症。每到这时,我就会思维发散,开始计划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要去哪里旅游,最后又因为没攒够钱而思绪终止,也忘了自己原本在百度什么。这一年来,三班情况挺好,平均分一直高于另外两个班,而在其他方面,无论是高二的课本剧比赛还是高三的足球赛,三班都是第一名。对此,蛮不讲理的殷老师起初很不服气,后来渐渐习以为常,但她坚决否认这其中有我的功劳,一口咬定是当初分班时我运气好。这一点我倒是同意。尽管我有时候不想上班,不想看到那群吵吵闹闹的家伙,但真的看到他们的时候,又觉得他们挺可爱的。2019年初,江望月突然好像丢了魂一样,我一打听,才知道她早又偷偷和顾星好上了,结果前几天顾星提了分手,现在年级盛传他和同班的秋虹在一起。这事一出,我才知道我一直看走了眼,还以为顾星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连大人都没看出端倪,也难怪单纯的江望月被骗得魂都没了。我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她镇静下来,又嘱咐她那群朋友把她看牢,千万别让她出岔子。这边才安抚完,隔壁殷老师又开始焦躁。顾星的家长以前嘱咐过她,要她帮忙盯紧顾星,以防他早恋,这会儿他们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从儿子嘴里又问不出来,便来找殷老师。殷老师正和我噼里啪啦一通倾诉,我却听不清她说话。我努力集中注意力,那些字从她嘴里蹦出来,好像打在了一块吸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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