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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贾政听了这话，又惊又气，即命唤宝玉出来。宝玉也不知是何原故，忙忙赶来，贾政便问：&ldo;该死的奴才!你在家不读书也罢了，怎么又做出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来!那琪官现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莽，无故引逗他出来，如今祸及于我!&rdo;宝玉听了，唬了一跳，忙回道：&ldo;实在不知此事。究竟&lso;琪官&rso;两个字，不知为何物，况更加以&lso;引逗&rso;二字!&rdo;说着便哭。贾政未及开口，只见那长府官冷笑道：&ldo;公子也不必隐饰。或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说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岂不念公子之德呢!&rdo;宝玉连说：&ldo;实在不知。恐是讹传，也未见得。&rdo;那长府官冷笑两声道：&ldo;现有证据，必定当着老大人说出来，公子岂不吃亏?‐‐既说不知，此人那红汗巾子怎得到了公子腰里?&rdo;宝玉听了这话，不觉轰了魂魄，目瞪口呆。心下自思：&ldo;这话他如何知道?他既连这样机密事都知道了，大约别的瞒不过他。不如打发他去了，免得再说出别的事来。&rdo;因说道：&ldo;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他置买房舍这样大事倒不晓得了。听得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想是在那里，也未可知。&rdo;那长府官听了，笑道：&ldo;这样说，一定是在那里了。我且去找一回，若有了便罢;若没有，还要来请教。&rdo;说着，便忙忙的告辞走了。

贾政此时气得目瞪口歪，一面送那官员，一面回头命宝玉：&ldo;不许动!

回来有话问你!&rdo;一直送那官去了。才回身时，忽见贾环带着几个小厮一阵乱跑。贾政喝命小厮：&ldo;给我快打!&rdo;贾环见了他父亲，吓得骨软筋酥，赶忙低头站住。贾政便问：&ldo;你跑什么?带着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不知往那里去，由你野马一般!&rdo;喝叫：&ldo;跟上学的人呢?&rdo;贾环见他父亲甚怒，便乘机说道：&ldo;方才原不曾跑，只因从那井边一过，那井里淹死了一个丫头，我看脑袋这么大，身子这么粗，泡的实在可怕，所以才赶着跑过来了。&rdo;贾政听了，惊疑问道：&ldo;好端端，谁去跳井?我家从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待下，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弄出这暴殒轻生的祸来。若外人知道，祖宗的颜面何在!&rdo;喝命：&ldo;叫贾琏、赖大来!&rdo;

小厮们答应了一声，方欲去叫，贾环忙上前拉住贾政袍襟，贴膝跪下道：&ldo;老爷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屋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听见我母亲说‐

‐&rdo;说到这句，便回头四顾一看。贾政知其意，将眼色一丢，小厮们明白，都往两边后面退去。贾环便悄悄说道：&ldo;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rdo;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得面如金纸，大叫：&ldo;拿宝玉来!&rdo;一面说，一面便往书房去，喝命：&ldo;今日再有人来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就交与他和宝玉过去!我免不得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rdo;众门客仆从见贾政这个形景，便知又是为宝玉了，一个个咬指吐舌，连忙退出。贾政喘吁吁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一叠连声：&ldo;拿宝玉来!拿大棍拿绳来!把门都关上!

有人传信到里头去，立刻打死!&rdo;众小厮们只得齐齐答应着，有几个来找宝玉。

那宝玉听见贾政吩咐他&ldo;不许动&rdo;，早知凶多吉少，那里知道贾环又添了许多的话?正在厅上旋转，怎得个人往里头捎信，偏偏的没个人来，连焙茗也不知在那里。正盼望时，只见一个老妈妈出来。宝玉如得了珍宝，便赶上来拉他，说道：&ldo;快进去告诉：老爷要打我呢!快去，快去!要紧，要紧!&rdo;

宝玉一则急了说话不明白，二则老婆子偏偏又耳聋，不曾听见是什么话，把&ldo;要紧&rdo;二字只听做&ldo;跳井&rdo;二字，便笑道：&ldo;跳井让他跳去，二爷怕什么?&rdo;

宝玉见是个聋子，便着急道：&ldo;你出去叫我的小厮来罢!&rdo;那婆子道：&ldo;有什么不了的事?老早的完了。太太又赏了银子，怎么不了事呢?&rdo;

宝玉急的手脚正没抓寻处，只见贾政的小厮走来，逼着他出去了。贾政一见，眼都红了，也不暇问他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逼淫母婢，只喝命：&ldo;堵起嘴来，着实打死!&rdo;小厮们不敢违，只得将宝玉按在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宝玉自知不能讨饶，只是呜呜的哭。贾政还嫌打的轻，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板子来，狠命的又打了十几下。宝玉生来未经过这样苦楚，起先觉得打的疼不过还乱嚷乱哭，后来渐渐气弱声嘶，哽咽不出。众门客见打的不祥了，赶着上来，恳求夺劝。贾政那里肯听?说道：&ldo;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可饶不可饶!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酿坏了，到这步田地，还来劝解!明日酿到他弑父弑君，你们才不劝不成?&rdo;众人听这话不好，知道气急了，忙乱着觅人进去给信。王夫人听了，不及去回贾母，便忙穿衣出来，也不顾有人没人，忙忙扶了一个丫头赶往书房中来，慌得众门客小厮等避之不及。

贾政正要再打，一见王夫人进来，更加火上浇油，那板子越下去的又狠又快。按宝玉的两个小厮忙松手走开，宝玉早已动弹不得了。贾政还欲打时，早被王夫人抱住板子。贾政道：&ldo;罢了，罢了!今日必定要气死我才罢!&rdo;王夫人哭道：&ldo;宝玉虽然该打，老爷也要保重。且炎暑天气，老太太身上又不大好，打死宝玉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时不自在了，岂不事大?&rdo;贾政冷笑道：&ldo;倒休提这话!我养了这不肖的孽障，我已不孝;平昔教训他一番，又有众人护持。不如趁今日结果了他的狗命，以绝将来之患!&rdo;说着，便要绳来勒死。王夫人连忙抱住哭道：&ldo;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儿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为法，我也不敢深劝。

今日越发要弄死他，岂不是有意绝我呢?既要勒死他，索性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儿们不如一同死了，在阴司里也得个倚靠。&rdo;说毕，抱住宝玉，放声大哭起来。贾政听了此话，不觉长叹一声，向椅上坐了，泪如雨下。王夫人抱着宝玉，只见他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一片皆是血渍。

禁不住解下汗巾去，由腿看至臀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不觉失声大哭起&ldo;苦命的儿&rdo;来。因哭出&ldo;苦命儿&rdo;来，又想起贾珠来，便叫着贾珠哭道：&ldo;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rdo;此时里面的人闻得王夫人出来，李纨、凤姐及迎、探姊妹两个也都出来了。王夫人哭着贾珠的名字，别人还可，惟有李纨禁不住也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了。贾政听了，那泪更似走珠一般滚了下来。

正没开交处，忽听丫鬟来说：&ldo;老太太来了!&rdo;一言未了，只听窗外颤巍巍的声气说道：&ldo;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就干净了!&rdo;贾政见母亲来了，又急又痛，连忙迎出来。只见贾母扶着丫头，摇头喘气的走来。贾政上前躬身陪笑说道：&ldo;大暑热的天，老太太有什么吩咐，何必自己走来，只叫儿子进去吩咐便了。&rdo;贾母听了，便止步喘息，一面厉声道：&ldo;你原来和我说话!我倒有话吩咐，只是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却叫我和谁说去!&rdo;贾政听这话不象，忙跪下含泪说道：&ldo;儿子管他，也为的是光宗耀祖。老太太这话，儿子如何当的起?&rdo;贾母听说，便啐了一口，说道：&ldo;我说了一句话，你就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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